老者面色板正,不茍言笑,他看了王離一眼,便走入內室,端出一個黑乎乎的藥碗,用竹片把散著腥臭味的膏藥塗在王離臉上和身上。
王離一直想要亂抓的手安靜下來,身上終於不再奇癢難受,在看到老者拿過來的黑色藥丸也跟身上塗的一個味時,也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
“注意休息,每天定時服藥,不可勞累,飲食要清淡。”老者面無表情地叮囑道。
眾人的行程因為王離的病被耽誤下來,第三天的時候,四人正從客棧裡出發去醫館,身後突然響起了官兵的大聲斥喝,回頭一看,四匹健壯的白馬拉著一輛華麗車輦急馳而來。
車上坐著一個圓臉青年,頭戴金冠,眉頭緊皺,兩眼無神地望著前方。
顧嶽腦中好像有記憶一閃而過,但模模糊糊的沒看清楚,這個人,看起來跟始皇帝也是有點淵源呀。
四人直到官駕過去,才慢慢地向醫館走去。
到達醫館的時候,門口的侍衛持長矛站成兩排,周圍站滿了看熱鬧的老百姓,他們也不驅趕,隻眼巴巴地望著院內方向。
四人夾在老百姓中間,東一耳朵西一耳朵地,很快便把事情弄了個明白。
老人叫太史敖,是當今齊國實際掌權者君王後的父親,當年五國滅齊,王子田法章流落民間,以小夥計身份藏於太史醫館,被當時的太史姑娘慧眼識珠,以身相許,複位後封王後,生太子田建,就是齊國現如今的大王,剛才車駕上的圓臉青年。
但太史敫卻是個固執的老頭,對女兒這種私定終身的行為,憤怒之極,當即便斷絕父女關系,後來即便女兒已貴為王後,數次向父親請罪,老頭也無絲毫松動。
田建哭喪著個臉走了出來,坐上馬車,掩面而去。
顧嶽四人走進醫館,醫堂內沒看到老頭,喊了好幾聲,也沒人回應,蒙恬怕老頭出事,便率先快步走向內院。
平日裡身體板正,面容更板正的老者,此時佝僂著身子,坐在樹下小木墩上,手裡捧著一個波浪鼓,老淚縱橫。
“老人家,您怎麼了?”顧嶽上前,蹲在老者面前,輕聲問道。
“她快死了”,老者拿著波浪鼓,緊緊按在額頭上,失聲痛苦。
“您是說君王後嗎?剛才的年輕人是不是來請您去看望她,您,為什麼不去?”顧嶽有點不理解老頭,既然如此痛苦,還犟著幹什麼。
“不,我說過,做錯了事,就要受到懲罰,她現在貴為王後,能對她做出懲罰的,只有我,若我原諒她,那齊國這塊禮儀之邦,私奔便不再受到人們譴責,這豈是我等飽讀詩書之人能做之事?”老者抬起頭,面色又恢複了初見時的清冷。
顧嶽突然不知道說什麼好,花無百日紅,人無千樣好,君王後這等奇女子,直至死亡,也是有不能盡心之事。
兩天後,王離的過敏症已差不多好了,四人正準備去向老者道謝告辭,卻見一官兵持白幡,披素孝,策白馬沖向太史醫館。
當顧嶽他們到的時候,報信人剛從裡面出來,身後的大門隨後閉上,再也沒被開啟過。
四個少年一路唏噓,回客棧後結完帳,便繼續向鹹陽進發。
當到達鹹陽的時候,已是朔風怒吼的臘月,始皇帝的生辰也在按部就班地準備著。
鹹陽宮裡地龍燒得火熱,但顧嶽總覺得冷清,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踩著兩個侍衛的肩膀,他又悄悄跳進了蒙府。
熟門熟路的,已經不是第一次來的顧嶽正要推門而進,猛地聽到屋內傳來一聲女子的嬌呼。
茉莉,肯定是那個叫茉莉的丫頭。
顧嶽愣在了門口,一個掩面哭泣的女子跑了出來,差點撞到他的懷裡。
“什麼情況?恬,你怎麼人家了?”顧嶽走了進來,看到紅著臉的蒙恬正在惱怒地擦自己的嘴唇。
“喲,這什麼情況,我還以為是你欺負了人家茉莉,看這情況,是被人家吃了?”顧嶽湊近,看了眼那兩片濕潤的薄唇,盯著蒙恬,戲謔道。
“她不是茉莉,是我孃的一個遠房侄女”蒙恬悶悶地解釋道。
“恬,你這桃花運可夠旺盛的啊”顧嶽坐在床上,頭枕著胳膊,躺了下去。
蒙恬扭頭向外走去,顧嶽忙叫住他。
“哎、哎,幹什麼去呀?”
“給你打點熱水,燙燙腳”,蒙恬回頭,沖他笑了笑。
“回來,回來,我在宮裡已經洗過了,都躺下半天了睡不著才來你這的,半夜三更的,別去了,再引來個桃花,煩不煩呀?”顧嶽朝他招了招手,同時把靴子踢下來,扯過被子胡亂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