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二世祖出身的劉光世,沒救了。
在路過越州一個圩市的時候,一陣社鼓驟然在身後響起,劉光世條件反射地一揮手:“快跑!”
他的一群吊兒朗當兵撒開腳丫子便沖了出去,嚇得一圩的老百姓以為來了強盜,籃子都扔了,連滾帶爬地,哭爹喊孃的,跪地求饒的。
一地雞毛!
顧嶽拉緊了披風,把臉埋在毛領子裡,第一次覺得羞愧兩個字是如何地酸爽。
南宋中興四將之一的劉將軍,你確定是來護駕的,不是來丟人的?
當然不怕丟人,接下來的行程,劉光世縮頭縮腦,走走停停,晝伏夜出,到達臨安的時候,已是二月。
顧嶽下了車,讓劉大將軍和他的兵歇著,自己只帶著老內侍康履,走進了這座美麗的古城。
一股灼熱的氣浪撲面而來,遠處隱隱傳來哭喊聲,一片嘈雜。
顧嶽快步走了過去。
街上店鋪林立,卻家家冒著黑煙,老百姓們從門前河裡提著水,一桶一桶地澆在燒焦的絲綢上、布絹上、紙張上。
金兵撤走前,燒了城。
一群臨安太學院的學生,十七八歲的樣子,提著木桶,飛快地跑來,幫著老百姓滅火。
一個瘦瘦的少年經過自己的時候,不解地看了一眼,把一個木桶塞了過來
“這位公子,別愣著呀,快幫著提水。”
顧嶽於是提著水桶,跟著這群學生,提了半天的水,直到所有的火星都被撲滅,眾人這才氣喘籲籲地坐在河邊的石堤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指著,大笑起來。
一群灰不溜湫的花臉大貓。
“這位兄臺,也是臨安太學院的嗎?”那個瘦瘦的少年朝顧嶽笑了笑,很友好地問。
“不是,逃難的”顧嶽很誠實地回答。
“呵呵,逃什麼,還能逃到哪裡去,難不成也跟著咱們的皇帝,‘南巡’到大海上去嗎?”少年語氣激動,顯然是這個時代的小憤青一個。
“嗯,剛從海上回來。”顧嶽依舊回答地很老實。
少年轉過頭,亮晶晶的目光盯著他。
“小弟虞允文,不知兄臺高姓大名?”
“在下顧嶽。”顧嶽據實回答。
“哈哈,兄臺這話接的,剛才我差點以為見到了咱們的皇帝陛下。”虞允文眨了眨眼睛,捂著胸口,朝小夥伴們咧嘴笑了笑。
人群中立馬爆發出一陣愉悅的笑聲,充滿了意味分明的嘲諷。
虞允文嘆了口氣,望著熱氣繚繞的河水,悠悠道:“多麼美麗的地方,青瓦白簷,溪上青草,籬上紅花,就這麼,被野蠻地,燒得面目全非。此刻真想騎上戰馬,穿上鎧甲,拿起寒刀,把這些北蠻子殺個精光才好。”
顧嶽看著他,少年人的眼中有團火,有溫潤的東西在眼框裡打著轉。
“你們接下來打算怎麼辦?”顧嶽柔聲問道。
“不知道,皇帝都不知道跑哪去了,我等科舉無路,報國無門。”另一個學生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