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外邊的一戶人家亮起了燈,大門開著,兩人站在門口,陸議恭恭敬敬地朝著屋子拱手行禮:“晚生陸議,和好友顧嶽前來拜訪水鏡先生。”
一清爍老者從屋裡快步走出來,扶起兩人,連聲說著有請,很是平易近人。
老者正是被稱為水鏡先生的南陽名士司馬微。
司馬微剛擺好了飯,一碗粟米粥,一個小青菜,此刻正從廚房裡又端出兩碗粥,兩人連忙雙手接過,一碗粥下肚,引起了腸胃更大的反抗,本來餓得沒什麼道行的肚子,此刻在一碗粥的力量下,響亮地叫了起來。
司馬微笑著看了看兩個高高大大的年輕人,用手神神秘秘地指了指屋樑,示意高一點的顧嶽把吊在樑上的籃子取下來。
顧嶽滿懷希望地去夠籃子,祈望著裡面是肉幹什麼的。當籃子拿到手裡,往裡一瞅,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努力憋著笑,把籃子舉到陸議面前,示意他看。
一碗炒米,金黃金黃的,放在籃子中央。
陸議頓時明白了他憋笑的原因了,大概是又想到了曹操手裡那碗炒豆子。白了他一眼,恭敬地雙手取出那碗炒米,遞向司馬微。司馬微笑著搖了搖頭,示意兩個人吃。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當一聲不耐煩的腹鳴響起的時候,顧嶽率先把手伸向了炒米。
風卷殘雲,兩人吃得很是兇殘。一碗炒米很快見了底,燥動的腸胃終於安靜下來。
司馬微親事農桑,看二人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去院子裡喂蠶。兩人忙跟了出來,幫著老人切桑葉。
只有一把破刀,兩人輪流切。
司馬微揹著手在一邊看著,陸議切得又細又勻,顧嶽切得粗中有細,寬中有窄,長中有短,犬牙交錯。
“顧公子,你去再摘些桑葉來。”司馬微顯然很會識人用人。
顧嶽走到院子裡的那棵大桑樹下,一抬胳膊便拽過了一大塊樹枝,剛想抽劍把它砍下來,身後傳來一聲:“萬萬不可!”司馬微不知何時來到了身後,嚇得顧嶽差點砍到了自己的手。
“ 只摘葉子,不可傷及本枝,索取有度,才能長遠”司馬微雙手舉著一個小籮筐,邊說邊示意顧嶽把葉子放進來。
陸議聽到,抬起頭來,很是贊賞司馬微的觀點,他有點憤懣地說:“先生話語,令人醍醐灌頂,可惜江東無明主,盡做殺雞取卵之事。”
顧嶽很敏感地把話安到了孫策身上,因為他剛殺了四家江東士族,抄沒了人家的家産。
司馬微把桑葉遞給陸議,笑道:“公子不必灰心,這天下,總歸會等到明主出現,河清海晏,禮樂興隆。”
顧嶽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便脫口而出:“先生,試問這天下,誰可當得起英雄二字?”
司馬微抬頭望著夜色中那彎朦朧的月亮,嘆了口氣道:“英雄遍地,明主難尋”。
水鏡先生,心如水鏡,澄澈透亮。
三人像一個師傅帶著兩徒弟,在浪漫的月光下,不緊不慢地喂著蠶,講著義,聽著理,不覺已是月上中天。
司馬微向這兩位公子笑了笑,說道:“今晚就到這裡,明天咱們再繼續論學。”
兩人忙向他拱手行禮,走到唯一的一間客房。裡面只有一張木床,半牆壁的書。
陸議拿起一本書,津津有味地就著小油燈看了起來。
窗外清冷的月,窗內暖黃的燈,燈下專注的長著長長睫毛的少年,層次分明,好似一幅絕美的畫。
顧嶽沒看書,他不想把自己的眼睛熬成青光眼,作為一個十級顏控,這是他接受不了的事實。
再說,書裡又沒有黃金屋,沒有顏如玉,但書外有。
感覺到顧嶽目光的陸議轉過頭來,笑著問:“是不是打擾你睡覺了,不行我去院子裡在月光下看?”
囊螢映雪?鑿壁偷光?再來個月下夜讀?顧嶽在心裡對陸議豎了個大拇指,翻過身去,滿不在乎地說道:“無妨,你也別太晚了,早點休息”。
一陣疲倦襲來,顧嶽沉沉睡去,他不知道陸議什麼時辰睡的,只知道自己醒來時,人家已經起床了。
伸了個大幅度的懶腰,顧嶽起了床,很紳士地把被子疊了起來。
一輪紅日噴薄而出,院子裡的一老一少談得正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