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公哥下令,他們便默默地將六具屍體用布裹好,由身強力壯之人背上。按照刀客的風俗,他們死後,是要風光大葬的,生前拼死拼活,死後若是連這點心願都滿足不了,他們的整個人生還有什麼意義。
刺眼的烈日不知何時逐漸變得血紅,伴隨著烈風在坊間呼嘯,碧藍的天空也霎時間昏暗起來,很顯然此時未到黃昏,天色忽顯異象,倒是引起不少路人駐足相望。
刀客們垂頭喪氣地走著,公哥則不時朝著燕王府的方向眺望,陰鷙的眼神中,不知是什麼情緒在其中跳動。
很顯然,他們的目標鐵白梨已然逃出生天,下次再想動她,恐怕真的是難上加難了。
他們即便再笨,也該看得出來,這燕王當真是一個護短之人。
而鐵白梨所屬的天雄關正是燕王所轄之地。
燕王府,地處歷州城中央,坐北朝南。
鐵白梨的雙手被牢牢地繫上了繩,跟著前面的騎士一路跑。
此刻她已是強弩之末,但無論如何她也要保持清醒。
她的身上遍佈傷痕,被牽著每跑動一步,就彷彿牽動了她的所有傷口,劇痛時間長了,整個身體似乎變得麻木起來。幸虧燕王所乘坐的馬車速度並不快,否則,她恐怕早就堅持不住如此長時間的身體消耗了。
過了好一陣,白梨忽然感覺前方的騎士減緩了速度,她強打精神看去,頓覺眼前一亮。只見不遠處一座宏偉龐大的宮殿坐落在茂密的園林之中,露出一個個琉璃瓦頂,恰似一座座金色的島嶼,在陽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飛簷上有兩條金盔金甲的龍,活靈活現,彷彿下一刻就要騰空飛去似的。
待到隊伍走近燕王府時,更能感覺到皇族大殿建築的瑰麗與氣派。
門坊是由兩根紅色巨柱支撐著的,每個柱上都刻著一條迴旋盤繞栩栩如生的鳳凰,與飛簷上的金龍交相輝映,分外引人注目。
一時間,鐵白梨彷彿看花了眼,怔住在原地。
直到前方的騎士從偏門下馬後將她繼續往前拉扯,她才像從夢中驚醒一般,有些倉皇的向前走著。
鐵三柱由另一個騎士押送早已進了燕王府。
此時二狗和林老六應該已經從青樓巷中出來了吧,畢竟此刻已經離最後的集合時間不遠了,而她恐怕再也不能和他們走到一起了吧。
鐵白梨有些出神地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亭臺樓閣,以及正門處急忙趕來迎接燕王的宮女太監們。他們急切而惶恐的模樣,讓白梨反而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宮殿大理石柱間的石階上垂著朦朧的紗幔,清風拂過,薄紗婆娑揚起,銀色的紗與夕陽的光華交相輝映,五彩斑斕。不遠處的清泉泊泊湧出,有幾名年輕的穿著紫色宮衣的女在林中朝著這裡指指點點,碧綠的水緩緩地圍繞著宮殿流向園林的深處,這一刻,若是沒有滿身血汙的自己,該是多麼寧靜和安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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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審訊
鐵白梨盤腿靜靜地坐在一座整潔幹燥的屋內,屋外是遮天蔽日的樹蔭,血紅的太陽在樹梢處彷彿潑灑了不同顏料的水彩畫似的暈作一團,讓人一點也看不真切。
剛才,秦景同差人送來治療外傷的金瘡藥和棉布以及一身幹淨的換洗衣物,她連聲道謝,待到閑人散盡之後,她才忍著痛鑽入放滿冷水的木桶中,露出圓潤光滑的脖頸和香肩。為了防止暴露身份,她只能快速而簡單的洗刷了一遍,將附著在面板上的汙漬洗去,便急忙跳出來,將那套換洗衣服披在了身上。
在剛才的追逐戰中,身上只有些細微的挫傷和刮傷,倒也沒有什麼大礙,主要是額頭上被磚頭砸了一下,鮮血流了不少,讓她不禁有些頭暈。
無法,她只得簡單地撒了一些金瘡藥,用棉布在額頭上緊緊纏了一圈,等藥勁一起,她這才感覺好一些。
此刻,鐵白梨已推門,仰頭看向西邊那奇異的天色,思緒連綿。
她僅僅是一個天雄關不入流的兵,本來以為進了燕王府會被帶入地牢或是被嚴格看管起來,可沒想到竟會得到如此禮遇,就連身上穿的這身換洗軍服,也是非常合身,很明顯是動過心思的。
為何素昧平生的燕王會如此對待她呢。
還沒等她想明白這個問題,一名斜挎著腰刀的親兵跑來,抱拳道:“這位哥,燕王有請。”
和來時的路不同,穿過一條又一條景緻別雅鮮花遍地的迴廊,眼前出現的是一座不施五彩的江浙白屋,周邊盡是能蔭蔽烈日的高大喬木,屋旁植有供觀賞的虯鬆柔柳,以及丹桂、紅楓、金橘、蠟梅、秋菊等,各色的花、果、葉鮮豔多姿,讓人彷彿一下了江南的煙雨園林之中。
待她走近房屋之後,帶路的親兵竟不知何時已經離去,只剩下她一人,徜徉在花海之中。
陡然間,不遠處竟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白梨駐足聆聽,頓覺琴聲如訴,一時間,心中彷彿有種歲月風霜之感,千帆過盡,心跡澄清,身隔滄海,沉澱所有的過往。
她忍不住向前緩緩走去,又怕無故驚擾了撫琴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