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肯定最後三天前跟焦和平約會時沒說過那句混帳話,可這並不能減輕她的負罪感:那句混帳話她不止一次說起過,說的時候好像還是挺認真的。
觀海到了,她隨著人流走向出口的時候,淚水終於嘩嘩流下來了:“姐起碼是給我詛咒死的呀!”
不管焦和平有沒有曲解她的意思,悄悄叫人殺了姐姐,她都不能再跟他不明不白地好下去了。
正因為如此,今晚她不能住在別墅,住在母親家又不方便,因為她跟母親素來有隔閡。
她只能睡在旅館裡,出了火車站就辦好了入住手續。
焦和平的電話她暫時不能不接。
“媛媛,你到了沒有?我在火車站停車場等你啊。”
“明天下午追悼會見!勞駕你告訴媽,我明天直接去殯儀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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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逸文教過的闊太太不僅姚嬈一個,還有她寂寞時泡俱樂部認得的好幾個女人。其中一個叫顧太太的得知姚嬈車禍而死的訊息,就將情況告訴小舒老師,通知他追悼會的確切日期與時間。舒逸文沒說去不去,就說“曉得了”。
楊老師本來要去某社群擔任業餘鋼琴比賽評委會主席這方面的工作他向來不遺餘力),意外聽說得意門生在路上給人看見精神萎靡不振,就不能不來看一眼。年過六旬的他按了好幾下門鈴,不見學生應門,而門內電視聲卻很響,仔細一聽,居然是集搞笑與調情於一體的武打片。
“小舒開門。你不舒服了嗎?”
這是一梯兩戶的格局,鄰居給驚動了,探出腦袋剛要罵幾句,見是個風度很好的白發老者,就無聲關上了門。
舒逸文最終還是開了門,披頭散發,憔悴不堪。他穿著的綢睡衣因為寬大,所以碰撞,噝噝的摩擦聲取代了楊老師希望聽見的鋼琴聲。
“是……是您啊。”他站不住,兩隻手抓住門框。
楊老師從他的胳膊下鑽進去:“什麼事讓你變成頹廢派了!”
“沒事呀。”舒逸文晃動兩條胳膊,彈琴的姿勢融入其中,“您不必……瞪我,我一向是個好孩子。”
“今天不是!”楊老師坐在沙發上,“你彈,我聽!”
“要是我不彈呢?”
“那我不再承認你是我的學生了!”
學生清醒了,關了電視,木頭似坐在鋼琴前,沉默有頃,忽然彈起大部頭,是比賽必彈的拉赫馬尼諾夫《第二鋼琴協奏曲》。
楊老師來到鋼琴邊上,手指砰砰敲擊琴蓋:“停下!”
舒逸文並未停下,斜眼問他:“為什麼?”
“水準下降了!”楊老師怒不可遏扳轉他的身體,“出什麼事了,叫你不如大一新生了!”
“這好辦,好辦!”舒逸文的眼神很迷茫,“稍等。”
楊老師從未見過他的臉上出現過這種表情,駭然松開他,看著他起身,走進臥室關上門。他以為他要做出不理智的事,這裡到底是第三十層啊!
“你想做什麼!”他前去拍門,“沒關系,你有事遇見了,心情糟,暫時彈得糟,沒出真水平!會恢複的!是我不好,給你施加的壓力過大了!”
舒逸文沒有回答,卻傳出某種難以形容的聲音。楊老師略微放心了,等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