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媛決定先打完上午的教學比賽,然後再請假。她有意拖延,要將有關問題想明白。
然而打教學比賽的時候,她也在想姐姐是不是真的因為她自己的原因而出車禍的,因此她不可能打好。她打出的成績是她正式成為射擊運動員以來從未有過的。
總教練李指導嚴厲批評她一番,語氣才變得緩和,問她是不是家裡出了什麼事。
“我想請假回家,參加姚嬈追悼會。”
“怎麼……怎麼可能!”
“她車毀人亡了!”
李指導立刻準假,而且親自開車送她到火車站,替她買好車票,再送她上火車。開車前,他提出一個合理的要求:化悲痛為力量,返回基地後加倍訓練,爭取一舉透過奧運選拔賽,為國家、本省和家庭爭光。她很感動,保證不會讓他失望的。
火車隆隆行駛,她則昏沉沉思忖自己與姐姐、姐夫構成的三角關系。
焦和平給她打來電話,她第一次懶得跟他說話。焦和平想親自到省城來接她。
“我已經在火車上了,你別來了。”她說,“媽怎麼樣?”
“不大好。”
“你呢?”
那邊沉默一會兒,說:“畢竟……夫妻一場。你呢?”
“不大難過。”她“拋磚引玉”說。
他似乎察覺到她的用意了,岔開說:“你幾時到?”
“總會到的。”她生硬地說。
“追悼會明天下午舉行,你今晚住別墅吧。”
“住賓館。”
“為什麼?”
“不知道。”
“那就住媽那裡吧。”
“再說吧。”她一點預兆都不給就終止通話了。
列車行進在省城地界上,鐵道兩側的馬路上熙熙攘攘,人流和車流愈加叫她的腦袋亂哄哄一片。
觀海越來越近了,她依舊沒掉過一滴淚水,連她都懷疑自己是不是人,是不是喜歡哭泣的女人了。她極想哭,就是哭不出來;哭不出來,是因為她被一種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在特定情況下,恐懼更強大,完全可能抑制住悲痛。
恐懼來自不祥的預感:姐姐並非死於車禍!
她擔心姐姐的死是自己跟焦和平的關系造成的。是的,從十八歲半的某一天開始,她就是焦和平的秘密情人了。
悲痛的感覺滔滔不絕,就是淚水不見到來。她頭一次意識到跟焦和平的關系是不道德的,是反常的,是蘊涵悲劇因子的。
她自言自語說:“要是早曉得姐二十號晚上會死,十九號我就不會跟焦和平約會了!對啊,十九號下午到二十號早上,我是不是又說過那種話!”
那句話是:“要是姐開車出事就好了。”
那句話她說過一次以上、三次不到。那幾次,她之所以會突如其來說出口,實在是因為太愛焦和平了,渴望永遠跟他廝守在一塊。她知道自己那麼說,象徵的意思多於實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