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破曉,海邊公路西北方向駛來一輛三菱越野車。
這是一輛不掛警牌的警車,上面有三個人:被抓獲的犯罪嫌疑人銬在後座,正在瞌睡;薩野,年輕的刑警坐在副駕駛座,也睡著;老刑警勞有慈則謹慎駕駛,注意到前方的車輛漸漸擁堵了,估計最最兇險的懸崖峭壁出車禍了。
大隊上上下下、老老少少都管他叫大勞,一部分原因是“勞”字前頭加上個“老”,念起來拗口,聽起來別扭,一部分原因是他喜歡被叫做“大勞”。他的外表無愧於大勞這一稱呼:滿臉皺紋,如果碰見下雨天在野外作業,雨水沖刷他的臉,肯定橫流的多,直流的少。
論資歷和能耐,他早該成大人物了。可惜他太喜歡較真,經常就刑偵思路與大大小小的領導發生激烈爭辯,而且毫不退讓。所以,他只能是領導敬而遠之、同事近而狎之的小角色。
三天前,領導將趕往魯南鄆城捉捕犯罪嫌疑人倪老大的任務交付給他,要他選擇助手。他選擇的助手居然是重案大隊的倒黴蛋、不久前在一次狙擊罪犯的行動中失過手的薩野。領導說倪老大集吸毒、販毒於一身,與大隊全力以赴的315大案有牽連,薩野去絕對不合適。可他還是選擇薩野,說他還年輕,有一股子不服輸的狠勁,應該給他機會。領導無奈,只得讓步。
當地公安予以配合。失過手的薩野極想洗刷恥辱,一馬當先踹倒疑犯家的房門,握著手槍沖到黑糊糊的炕上,死死壓住躺著的黑影。其他人,包括勞有慈迅速跟進去,用手電一照,發覺被他壓著的原來是個女人,而倪老大已從窗戶跳出去了。好在倪老大沒能跑上多少路,給棗林裡守候的當地幹警逮著了。任務完成了,當地警察請客吃宵夜。幾杯酒下肚,一名當地警察問薩野他壓著個女人,難道一點沒感覺到是女人嗎。薩野紅著臉說她身上蓋著被子,還反抗,所以判斷不出來。
道路徹底癱瘓了,三菱越野車停在距懸崖峭壁一公裡左右的路段上。
薩野醒來了,看了看前後堵塞的車輛,說:“出車禍了。”
“想辦法開過去!”勞有慈說。
“這麼堵,怎麼過去?”
“看我的!”勞有慈重新發動,耐心尋找空檔,一步步接近事故現場。
事故現場正在作業。懸崖峭壁前有一輛起重機伸出長長的吊臂,在吊標緻跑車。這之前,潛水員下去摸明跑車位置,說女駕駛員給綁在座位上,長長的頭發隨著洋流飄來舞去,像濃密的海草一樣。
姚嬈撞斷的石欄前,兩名道路交通事故鑒定中心的交警正在彙總情況:跑車牌照打電話核對過車管所記錄了,車主姚嬈是本市電解鋁大王焦和平的太太,死者應該就是她。
一名負責疏導車輛的小交警將勞有慈帶過來了,說他是刑警,已看過證件了。
“刑警同志有何見教?”
“出差回來,給堵著了。來問問情況。是車禍?”
“基本確定。”
“什麼時候發生的?”
“昨晚午夜,路過的司機報的警”
“那時車輛稀少吧?”勞有慈沉吟說,“我知道一年半前,在山東某市一個跟這裡地形相同的地方,也發生過類似車禍。不是車禍,應該是謀殺!”
鑒定中心的交警面面相覷,而後根據現場勘察和水下排摸等情況,介紹這起車禍的前因後果。
勞有慈邊傾聽邊記錄。他總帶著本子和水筆,喜歡記點東西。
這時,就在附近的越野車開來了,直接闖入警戒線。這是薩野幹的。他看見了熱鬧的車禍現場,看見勞有慈在警戒線內跟兩名交警交談,很感興趣,所以冒冒失失闖入來了。
勞有慈看見越野車咆哮而來,趕緊上前阻擋,大聲責怪他道:“胡鬧!快退出去!”
鑒定中心的交警本來就不痛快,現在就愈加生氣了,使勁揮舞手臂,逼迫薩野後退。
然而薩野已無法退出:外頭的車輛已聯成一片,沒有空隙留給越野車了。
“退不出了!”他急得滿頭是汗,“怎麼辦!”
“算了,索性停在原來的警戒線上,”帶勞有慈過來的小交警靈機一動,“當警戒線吧!”
這麼一來,交警與刑警的糾紛解決了,勞有慈可以進一步詢問了。
然而鑒定中心的交警問他:“老兄快退休了,不甘心吧?”
“是有些老了,不然當初怎麼帶董家和呢?”勞有慈巧妙說起跟董家和的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