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美人受被燙傷的手痛得睡不著覺,他背對著烏累若,嗚嗚咽咽哭。烏累若聽著他抽抽噎噎的哭聲,無論如何也睡不著,懊惱地坐起來,去拉他的手。
美人受有些生氣,將手攥在自己懷裡,不給他看。烏累若就兇道:
“拿出來!”
美人受咬著嘴唇無聲哭,還是不拿出來,似乎真的生氣了。在他的印象裡,他的丈夫從來不會這麼兇的,他雖然會很糙,但是對他卻是極好的。
烏累若看著他生悶氣,心裡又無邊懊惱,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心裡像被火燒了一樣,又燙又悶。烏累若下了牛車,一個人到雪地裡,燒了一夜的火。美人受還是困得睡著,手始終揣在懷裡。
第二天早上,烏累若用小鐵鍋燙了一些饃,又煮了一鍋肉湯。他用匕首削著硬邦邦的羊肉塊,臉上的表情臭得像鐵鍋底。美人受看著他手上銀制的匕首,覺得很精緻,也很好看,又莫名地眼熟,小聲叫他:
“查幹……”
查幹不理他,繼續削羊肉塊。美人受大聲道:
“查幹!”
查幹惡狠狠瞪了他一眼,美人受瞬間紅了眼睛,哽咽不已:
“你……你為什麼這樣啊……我到底哪裡做錯了……”
從他醒過來,他的“丈夫”臉色就特別臭,態度特別惡劣。烏累若看他還有臉哭,還有臉質問自己到底哪裡有錯,惱怒地扔了羊肉塊,走到遠處。
羊肉湯煮糊了,等烏累若冷靜下來回到牛車旁,牛車上空空如也。烏累若臉嚇白了,急忙沿著腳印去找美人受。美人受大著肚子,裹著皮毛披風,在雪地裡走得慢吞吞。他一邊走一邊哭,“丈夫”對他太壞了,他受不了了。美人受也有嬌縱的小脾氣,當初在草原上就逃跑了兩次,現在烏累若對他這麼壞,他不走才怪。
烏累若順著腳印不一會兒就抓住了他,美人受眼睛哭得紅腫,推打他:
“你走開!”
烏累若看他大著肚子哭得那麼傷心,心裡頓時感覺像被毒蜂蟄了一下,很痛。烏累若牽著他的手將他強拉了回去,美人受還在鬧脾氣,邊哭邊罵:
“你走開,你走開,我不要和你在一起!”
烏累若索性將他抱起來,抱到牛車上,用厚厚的皮毛墊子一層一層將他裹住。他不能讓他走,他走了,他怎麼到父王的陵墓前交代呢。烏累若如此安慰自己,很快又煮好了一鍋肉湯,端給美人受喝。
美人受還在生氣,但肚子實在很餓,他現在一個人吃兩人份,烏累若又常常給他甩臉色,他不太吃得飽。早上的肉湯格外濃香,分量也格外充足,美人受吃了熱熱的兩大碗,終於感覺飽腹。烏累若等他吃完了,才舀著鍋裡的剩湯,就著幹巴巴的饃吃。
吃完了早飯,烏累若撲滅了火,準備帶他出關。出關前他又將兩個人的容貌修飾了一番,他偷來的是一對胡商夫妻的通關文牒,文牒上的男人留著大鬍子,他也留了鬍子,勉強較像。文碟上的女人很胖,樣貌顯兇。美人受現在懷著孕,身體雖然胖乎乎的,但他的臉很可愛,也很純美,一點都不兇煞,反而可憐巴巴。烏累若只好用買來的顏料將他的臉抹得黑乎乎,手上也抹得黑乎乎。美人受討厭地看著他給自己抹顏料,生氣道:
“你做什麼啊!!”
烏累若不吱聲,繼續給他抹,頭發也給他弄得亂糟糟,又給他戴了一頂臭烘烘的熊皮帽子。美人受嫌棄膈應至極,“丈夫”又開始兇他:
“今天你要聽我的話,否則我就將你栓到馬棚裡。”
栓到馬棚似乎是恐怖的回憶,這幾乎是匈奴人對逃跑的漢人的常用手段,美人受立刻驚嚇住了,握住他的手道:
“不要!”
烏累若推開了他的手,又在他臉上、手上粘上黑乎乎的獸毛,怎麼醜怎麼來。
等終於收拾好,烏累若看著又醜又胖的閼氏,滿意地抿了嘴唇。美人受一天都不開心,他平常最愛美了,因為他哥哥很好看,所以他也格外注意容貌。現在他身上又臭又髒,像幾年沒洗澡的牛羊一樣,對烏累若隱隱怨恨。
中午的時候,烏累若將他拉到市集,隨便吃了點東西,又買了許多幹糧儲備,直到傍晚,才帶著他走到關口。
值守計程車兵忙了一天,看後面還排著那麼長的長隊,不免有些懈怠。檢查到烏累若的時候,看他們兩個老老實實,本本分分,車上也沒裝多少東西,就是一些貂皮和狐貍皮。烏累若討好地送了兩張上好的皮毛給兵大哥,那士兵就放他走了。等二人要出關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呼喝:
“等一下!”
烏累若暗暗摸到藏在皮毛裡的匕首。一個高大的官兵又檢查了一下美人受的文牒,懷疑道:
“你老婆肚子怎麼那麼大?”
烏累若嘴角抽搐:“我妻子懷孕了。”
官兵們重點檢查胡人男子和小娃娃,這個官兵看美人受眼神畏畏縮縮,不免懷疑:
“真懷孕了?”
烏累若有點生氣:“當然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