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班前的走廊都站了人,三五成群聊天,窗外是冷光點綴其中的黑,楚斐然一手抄著兜,漫無表情地經過由那人名字纏繞成的濃霧。
“季言之他爸下午來了學校一趟,平時家長日都是直接進校長室的,我這還是第一次近距離見到他爸。”
“我喜歡他爸這樣有冷峻還有魅力的大叔嘻嘻。”
“她剛剛下午和我說她要當季言之的小媽…”
“所以季言之為什麼沒來上學?”
“聽說是去國外參加個封閉式的冬令營,我也不清楚。老師是這麼說。”
“你們班沒人聯絡到他嗎?”
“年前就沒什麼回訊息了,但他就是這樣啦,回人慢得要死,你問他為什麼不回,他說他沒開通知,回家會看。我都懷疑他回家就把手機扔了去學習…”
無處不在。
主幹道兩側的梧桐早已凋零,黑雲籠罩蒼穹,楚斐然走在寬敞蕭瑟的大道中央,又忽而停下來拿出口袋裡的手機。手機螢幕自動亮起,螢幕幹淨,冷藍光勾勒出他瘦得輪廓分明的側顏,寒風忽而拂來,掀起他的頭發,凍得他臉頰發麻,潮濕的寒意幾乎無孔不入,他把手伸進口袋裡捏捏冷卻的暖暖包,想試試有沒有殘餘的熱度,但他換著手法握了好幾下,冰冷的掌心還是無法回溫。
楚斐然漠然地抬頭,看向北門的方向,小徑盡頭是一片漆黑。
——“放學後我就在那裡等你,你到的時候就會見到我了。”
他會不會,就在那裡?
藏在冬日的亮色裡。
藏在被常青樹遮蔽的拐角處裡,在一片冬日的濃青裡。
——“如果我們玩捉迷藏的話只能我去找小然。”
——“為什麼呀?”
——“就沒有你找不到我的無助了。”
楚斐然後來用好幾年明白了找不著的無助,在黑夜裡徘徊卻看不見方向的迷茫,但這次他以為他是有目的地的,只要他知道在哪裡等,他就會來接他回家,所以他還是會在那裡等——等到偌大的校園只剩下他一人。
但他還是等不到他來。
無論小時候還是長大,你都說不會讓我找你,不會讓我等你的。
你走的時候問我,“你會等我嗎?”
我說,“會。”
你再也沒有回來。
你這一次走的時候又和我說,“等我回家。”
我說,“好。”
你也再也沒有回來。
“楚斐然!”
女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渙散的眼神凝聚,斂起了冷,偏頭用餘光覷了眼朝他跑來的女孩。
林希。
楚斐然瞥了她幾秒,並沒有轉過身而是繼續走,長腿邁步很大,任由林希追,直到走出了主幹道才停下來。
楚斐然站在街燈外的陰影,而林希站在街燈裡,涇渭分明的光影作為界線,他轉身打量氣喘籲籲的她,良久才淡聲問:“我認識你嗎?”
“你不認識我沒關系。” 林希平複了呼吸,撥開額前的淩亂的碎發,迎著楚斐然冷霜般的目光,斟酌了幾秒後輕聲問:“他真的是因為什麼冬令營才沒來的嗎?”
“誰沒來?” 楚斐然面無表情地反問。
少年挺拔,俯視她時帶著壓迫感,林希是害怕的,但她聞言還是有些怔愣,“你們寒假不是才在一起嗎?”
“誰?”
林希有些窘迫,她沒想到楚斐然會是這樣反應,不知道該怎麼繼續。
兩人沉默了半響,楚斐然說:“如果沒事,我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