鎖起來。
鎖什麼呢?
“然啊…”
“楚斐然啊…”
“楚斐然!”
楚斐然聞言回過神,課桌上除了淩亂鋪開的作業還有在他面前撒潑打滾的郝佳。
少年的眼尾有些下垂,眼睛濕潤晶亮,無辜純真,實際上卻長著小麥色的結實身材,此時趴在楚斐然的桌子上唉聲嘆息,像只被主人拋棄的拉布拉多,愁眉苦臉道:“為什麼我們之間沒有竹馬抵不過天降的戲碼呢…”
“可能天降沒有竹馬好看吧。”楚斐然伸手像拍狗狗一樣拍了拍他的寸頭,面上冷漠但語氣是無法掩飾的愉悅。
郝佳推開他的手,笑著罵道:“操!那麼護短。”說完他看了看楚斐然的腿,問道:“腿還好嗎?”
“只是普通地扭傷而已,能有什麼事。”
“嘖,也是。”郝佳隨即笑著打趣道:“季言之在你受傷期間寶貝得不行,能有什麼事呢?”
楚斐然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靠向椅背,又似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頭看向灰白陰沉的天際,不理會男生們的打趣哄鬧。高中時期的男孩子就是這樣,什麼都能開玩笑但什麼都沒有當真。
主幹道兩側的梧桐樹僅存著幾片枯葉,且皆在枯枝上垂死掙紮,操場周圍的杏花樹僅剩下光禿禿的樹枝,地面鋪滿了枯萎的葉子,暗青色的草地都暈染開了幾抹枯黃,入目皆是一片褪色頹敗的光影——冬季即將來臨,而天也暗得越來越早,才不過五六點,連綿的烏雲就吞嚥了日光。
那天季言之叫來了他家的司機,把他送到私人醫院進行一大堆的檢查,得出“腳踝輕微扭傷”的醫療報告時還蹙著眉要醫生重新檢測。
他都懷疑季言之把他當成了殘廢。
誰沒扭過啊。
對於為什麼打架,楚斐然也只是含糊帶過,說心情不好雲雲。季言之雖然面色不霽但還是接受了他那看似狗屁不通的理由,只是說:“不要去打架了,好嗎?”
他受傷的那幾天,季言之像照顧易碎瓷器般,補這補那,他一皺眉頭季言之就要對他公主抱,導致他差點沒把人踹下樓梯。
楚斐然回想起季言之站在樓梯口臉色陰鬱的模樣,突然覺得好笑。他覺得那才是真正的季言之,心情明明糟糕得不行還要笑著和你說“沒事”的季言之根本就不是他。
當年的季言之心情不好可是會除了他誰也不搭理,陰晴不定的男孩見了他才會笑。
楚斐然趴在桌子上,把臉縮在袖子裡吃吃笑了,他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想笑。
那天他哭得像個小孩子,季言之只是抱緊了他,什麼都沒問。
“你不問我為什麼哭嗎?”
“我要你主動和我說。”
季言之轉過來與他四目相對。
那時候他們坐在車裡,季言之要送他回家。夜已深,流光溢彩掠過那張清俊儒雅的臉,楚斐然覺得自己在空調下也覺得燥熱,只能躲著他的目光說:“我會告訴你的。”
我有一天會告訴他的。
雖然他恍惚間聽到的“鎖起來”讓他無來由地不是那麼舒服,但他也不想細究,季言之身上的矛盾點太多了,他知道季言之對他好就行了。
“楚斐然,季言之找。”
楚斐然回過神來,抬頭便看見站在門口翻著幾本書的季言之,站起身來淺笑著走了上去,而門邊的少年見了他也笑出了白牙。
他對我好就好了。
寒風裹挾著江水的濕意席捲這座城市,學校的日子也在逐漸下降的氣溫裡和逐漸加厚的衣物裡平平淡淡地度過了,或許是日子太過冷散,也或許是打完架抒發了,他再也沒有做過那種奇怪的夢,褲子裡的裂縫沉寂了下來,而高二上半年也在籌備考試中渾渾噩噩地過去了。
不過中間發生了幾段小插曲,就是開始有人會和楚斐然告白。
高中生在壓抑的學習生活裡總該找那麼點樂子撫慰牢獄裡空寂的心,而八卦和戀愛正是解悶的良藥,尤其是八卦,那些道聽途說的胡話根本不需要真偽,只需要傳得煞有其事就能讓人津津樂道,因此偶爾就會聽見楚斐然答應了某個三班的,或者五班的,有時候是校外的,但女孩子間的情報總是迅速的,子虛烏有在一陣子就會被瓦解,讓心碎的姐妹死灰複燃,一個接一個。
郝佳說:“空氣冷了,楚斐然那副冷傲的樣子看起來也不那麼冷了。” 雖然蹙起眉頭看起來脾氣暴躁,彷彿下一秒就要掄起拳頭和你打一架的樣子,但班上都同學都已經意識到他其實沒有面上那麼蠻不講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