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季言之悄無聲息地翻牆時,楚斐然正把拳頭砸在人臉上;當季言之慌張地搭上公交時,楚斐然拎起其中一人的衣服把人摜在潮濕泥濘的地板上;當季言之面色冷峻地疾步穿過人群時,楚斐然抬腿把人踢翻在地卻也被另外一人從側方打中了一嘴角;當季言之終於走到黑巷子入口時,他看見一個身形高挑精瘦的少年戴著兜帽,拎著被扯斷的書包肩帶,一拐一拐地穿過窄巷的光影,垂頭走了出來。
黑巷子附近是偏僻逼仄的城中村,汙水處理系統差勁的路面積著著腥躁的水窪,野狗拖動著的垃圾在街道上流下一條條汙黑的水痕,逼仄的矮樓傳來了辱罵聲和劇烈的碰撞聲,在高樓大廈的映襯下顯得像是攀著潮濕地帶生長的苔蘚,昏暗、腥臭、不堪、見不得光。
季言之看著他的腿,眼神冷戾,剋制著暴虐,只是面色沉靜地看著他,悄悄握緊了拳頭,“腿怎麼了?”
那人聞言一頓卻沒有回答他,然後繼續邁開腳步,若無其事地想要走下去。
當那人快要與他擦肩而過時,季言之伸手拉住了他,沉沉道:“楚斐然。” 楚斐然全身僵硬,被那雙大手握住的手臂隔著厚厚的布料也似乎能感受到灼熱。
“為什麼來這裡?”季言之的力道不可撼動,他沒想到原來季言之看似纖長的手指像鐵爪一樣,他要掙也掙不脫。
“說。” 楚斐然面對他的質問低頭不發一語,看似冥頑不靈油鹽不進,實際上他只是在茫然地看著被踩黑了的白色板鞋,思緒四下發散。
他覺得季言之低沉的聲音聲音在此刻變得冷硬暗啞,像是要把人啃噬殆盡的咬牙切齒,隱忍著惶恐的顫抖。
他在關心他嗎?
當季言之把他抱入懷裡時,他還是有些恍惚的。他忽視了季言之怎麼知道他在這裡的問題,忽視了說他不想要給季言之看到這般模樣的他,靜靜地被季言之抱在懷裡,像個冰冷的木雕。
“你…”
季言之比他高一些,溫熱的臉頰埋在他的肩窩,吐出的熱息在秋冬的風裡讓人不禁一顫。
“…你不要再讓自己受傷了,好不好?”
楚斐然有些怔愣,他忽視了話語裡瘮人的控制慾,忽視了這句話包含著的超出友情的情意,忽視了季言之近乎要把他掐碎的力道,他在恍惚間只覺得安全。
“我都捨不得讓你受傷。” 季言之的低喃摩擦著楚斐然的耳蝸,心髒湧起翻滾的暖流,迷茫中像是漂流者攀附了浮木,像找到了歸宿。
“疼嗎?”
不過是一句疑問,楚斐然頓時覺得被寒風凍住的麻木感在季言之的懷抱裡消散了,疼痛感在此時就自傷口處蔓延開來,刺激著脆弱的神經末梢,逼出了眼裡酸澀的淚水,無助、委屈隨著蜿蜒落下的淚水爆破開來,席捲他搖搖欲墜的理智和早已龜裂的鎧甲。
“疼死了…”楚斐然嘶啞地開口,聲音帶著哭腔,原本垂在身側的雙手抬起,緊緊地抓住季言之的衣角,力道大得骨節泛白,甚至在顫抖。
“太疼了…”季言之覺得肩膀處的布料被濡濕了,濕意蔓延開來,也讓他心口突然收縮,怒火一瞬間被澆熄,疼痛像是野火燎原那般讓他侷促、焦躁,每個詞都像鈍刀在切割他的血管,不幹脆的淩遲,但楚斐然的依戀,脆弱也讓他滿足、舒爽,暖流一般取悅了他,扭曲病態的大腦裡有兩種情緒在相互拉扯,在精神裡碰撞,一方殲滅一方修築,似火般明明滅滅,似風般忽大忽小。
人的理智和怪物的獸性在對抗。
他想主動把他抱在懷裡,用身體做他的鎧甲,用舌頭舔吻他的眼淚,讓他像當年一樣蜷縮著身體躺在他懷裡,也想看他一直這樣脆弱下去,哀求著求他抱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