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然,待會吃飯還是打球?”
季言之捧著本練習題,指尖轉著筆,廢棄藝術樓裡安靜,殘枝上的枯葉隨風而動,卻因不再茂密而發出似有似無的沙沙聲,楚斐然坐在季言之身旁低頭玩手機,大腿上放著份填了答案的卷子,聞言沉吟了幾秒後答道:“打球。”
然後兩人又恢複和諧的沉默,楚斐然伸長了腿,有些懶懶悶悶地說:“季言之,作業好難。” 季言之看了眼他的側顏,纖長的睫毛不算太翹,沒有攻擊性的楚斐然應該不知道他鋒利的輪廓線條中會勾出幾分莫名的綺麗,季言之剋制住了想褻玩那兩瓣唇的沖動,嚥了口唾液後說道:“我幫你做。”
籃球落在水泥地上後彈了幾下後滾遠,楚斐然懶得撿,和另外幾個人擊了個掌後撩起衣角擦汗,少年的身體在運動後出汗發熱,卻還是因近日急劇下降的溫度瑟縮了一下,急忙放下衣服,“走吧。” 季言之拎起校服外套,腦海裡是剛剛的白,腹部流暢的線條延伸入褲腰,有些口幹舌燥,“小然,一起吃夜宵嗎?”
兩人並肩走在從北門走回教學樓的小徑,兩側的常青樹後是一片凋零的殘枝,枯萎的花,灌木叢變得暗淡,濃青的苔匍匐著似乎要吞噬生機,楚斐然踩碎了枯葉,在季言之帶笑的目光下喝了口水,點了點頭,“嗯。”
“季言之,隔壁體校揍了郝佳,我去幫個忙。”
楚斐然單肩揹著包,窗外的天際被夕陽的餘暉撕裂,自地平線盡頭延伸出的紫紅色彷彿脈絡般猙獰幽暗,班裡走了大半僅剩下班裡的兩人,另外幾個人說到校門口等楚斐然。
季言之不發一語地看著他,深潭般的眼睛在收斂起了溫和氣質後彷彿可以吞噬一切,走廊不知為何沒有及時開燈,教室裡僅剩的白熾燈照得季言之的臉色蒼白,斯文的五官帶著隱隱的病態和陰鷙。
“季言之?”
“需不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別被老師發現。” 季言之的語氣沒有往日的溫柔,有些陰沉。
“不用。”
楚斐然覺得手腳冰涼,蜷縮了幾下手指後經過他,走向教室門旁的電源開關,手指猶豫了幾秒還是關了燈。
教室倏然一片靜謐、陰暗,只有窗外紫紅的霞光。
季言之在黑暗裡嘆了口氣,恢複了溫柔又似是寵溺般,“算了,我和你一起去。”
但楚斐然無法忘記前一秒,那股從身後席捲他全身的陰冷——那是讓他身體本能不安的壓迫感。
想要逃開。
“小然,我待會要到學生會開會,你自己能行嗎?” 那之後,季言之像從未發生過那件事一樣,斯文清俊的少年還是無害,語氣溫柔。
爬山虎在廢樓斑駁的牆上蔓延開來,少年們踩著因昨晚的雨而潮濕的黃綠色的葉被,長江以南地區空氣濕潤,褪色的秋季殘林裡彌漫著微腥的冷空氣,楚斐然看著他,沉默了幾秒後無奈地淡聲道:“…我像弱智還是像白痴呢?”
季言之笑了,往下看了眼他的衣服,伸手拉好他的外套,“穿得太少了,最近又要降溫了,你體寒。” 如果是別人楚斐然早踹過去了,但因為是季言之他才能繼續一臉淡然地說:“季言之,我今天值日。”
郝佳說他們怪怪的,楚斐然覺得是有點怪怪的,他看著季言之幫他拉好外套,再伸長手臂攬過他的肩,“我陪你。”
我陪你。
但他們是像親兄弟一樣的存在。
楚斐然趴在課桌上,看了一眼手臂下的習題又把頭埋進了臂彎裡。
秋冬交接的天氣良好,清澈的藍天被白日溫柔的陽光稀釋,主幹道兩側林立著茂密的法梧桐,水泥地落滿了爛黃的枯葉,缺水得扭曲的幹涸葉脈易脆,輕而易舉地就能被踩碎。
老師的講課聲像將生物喚入冬眠的冬風,班裡都倒了大半。
季言之是個好朋友。
或者說,也像他弟弟,雖然按照相處模式而言,他更像個哥。
在意識隨著瞌睡蟲的到來下沉前,他的腦袋迷迷糊糊地産生了這個想法。時光彷彿錯亂了一下,他枕著自己的手臂好似那年枕在季言之的腿上。
兩個小孩交疊著午睡,親密又溫暖。
如果他結婚,我給他做伴郎…
楚斐然餘光瞥著窗外的陽光,光暈層層疊加,伴著他墮入夢境。
就這麼說好了。
“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