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子腳力不比大人,千辛萬苦用了兩個月才走到京城。阿谷想,他的爹孃可能早就到了京城,也可能又去了別的地方,他們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相見了。
阿谷有些想爹孃,坐在還未開啟的城門口哭了。
蟲子給他擦眼淚:“別哭,是他們不要你的!他們不配做你的親人!我來照顧你,我做你的親人!”
阿谷依舊哭得傷心,嗚嗚咽咽,蟲子想了半日,給他講了自己的故事:“我也是被娘親丟下了,可是我一個人把自己照顧得很好,你也可以的!先想辦法活下去是最要緊的事!”
阿谷覺得蟲子哥哥好厲害,明明只比他大了一歲,卻什麼都懂,比他強太多了。他擦擦眼淚,決心跟著這個能讓他有安全感的蟲子哥哥。
天邊的星子還未散去,東方天空依舊一片漆黑。城樓上的燈火給了聚集在城口的難民許多希望,他們在夜風中等了一晚上,到了早晨,等來的卻是一道禁止難民再入城的訊息。
哭鬧哀求全都無濟於事。有人甚至一頭撞死在了城牆上,只求能讓老婆孩子進城去喝一口好心人施捨的熱粥。可是守衛們無動於衷,一個也不願放進去。
阿谷和蟲子瑟瑟發抖地抱成一團,饑餓與寒冷使他們覺得自己撐不了多久了。
昏昏欲睡中,又下起了大雪。雪花打在滾燙的小臉上,兩個孩子又睜開了眼。
朦朧中只見一輛奢華的馬車正向他們奔來,車上的人似乎正揚著鞭子大喊著什麼,可是他們聽不清楚。
馬車夫見這兩個小孩好死不死非要擋在車道上,呵斥也不管用,惱怒間正要揮下鞭子,車中忽有一個小孩的聲音傳出:“慢著。”
車夫立刻住了手。難民們貪婪地看向車子,想沖上去撕開那華貴厚實的簾子看看裡面有什麼東西可以抵禦饑寒,但馬車周圍裡三層外三層的侍衛紛紛亮出刀來,教他們暫時不敢上去找死。
一隻手從皮裘裡伸出來挑了挑簾子,一雙好奇的眼睛望了出去:“怎麼了?”
馬車夫緊張道:“小少爺,沒什麼,就是兩個小娃擋路了。您別出來,這兒……這兒人有點多。”
他舔了舔嘴,望著周圍虎視眈眈的人群,沒敢說出“刁民”二字。
“少爺,夫人,咱們還是快走吧?”
馬車又動起來,照了夫人的吩咐,繞開兩個孩子,從旁邊過去。
似是聽到了這豪奢的響動,蟲子突然說了一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恰巧經過他的馬車又停了下來,一個雍容的女聲傳出來:“這孩子,你方才講什麼?”
蟲子不說話了。馬車夫伸頭看了一眼:“夫人,他昏過去了。還抱著一個小孩子呢。”
馬車裡的孩子聽說,將簾子掀起了大半去瞧,果真見是兩個與他年齡相仿的男孩兒,倒在冰天雪地裡,一副快死了的樣子。
他低頭瞧瞧自己身上皮裘與暖爐,哀求母親:“娘親!”
齊夫人知道兒子想說什麼。作為府中獨子,他一直想要兩個玩伴。齊夫人拗不過他,想著先領回去一個滿足一下兒子的小心願。實在不成,就當府裡多了個小廝吧。
再者,她這兩日正與丈夫拌嘴,丈夫一心想找個富貴人家的兒子來陪兒子,那她就偏要反著來,氣氣他。
齊夫人吩咐:“讓他上車。”
車夫大驚:“夫人!”
齊鴻麟開心極了:“你沒聽見麼!叫他上車!”
車夫只好過去抱起蟲子,可他懷裡還圈著個小孩兒,怎麼也扯不開。車夫為難了。
齊夫人感嘆:“難為這孩子還是個有情有義的,罷了,兩個一起帶走吧。”
蟲子和阿谷被放在了馬車前頭,因身上骯髒,齊夫人不準他們進車廂內,只是扔了條毯子出來叫給他們蓋上。
難民見了這麼一尊活菩薩,都不要命地圍上來,求衣求糧。齊夫人不為所動,吩咐侍衛開道,踩著不怕死的人的血進了城門。
阿谷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溫暖的屋子裡,身上幹幹淨淨,蓋著柔軟的被子,還能聽見炭火噼啪作響的聲音。
他又閉了好一會兒眼睛,來享受這個難得的美夢。可是有個人重重倒在他身邊,將床榻壓得塌下去了一塊兒,阿谷睜開了眼。
有個他不認識的蜜色面板的男孩兒正趴在床上,笑嘻嘻看他:“你醒啦?快起來吃東西!今天有許多好吃的!”
阿谷眨巴眨巴眼睛,揉揉眼,問道:“你是誰?”
好看的男孩兒哈哈大笑:“我是蟲子哥哥呀,小糊塗,我們被好心人撿回家啦!你可是發過一場高燒,睡了好久呢!”
阿谷一骨碌想坐起來,可他大約是躺了太久,沒什麼力氣,撲通一下又倒在枕頭上。
“蟲子哥哥,我們這是死了嗎?怎麼我感覺好暖和,好舒服?我們在天上嗎?”
蟲子搖頭:“不是的,都跟你說了,我們被好心人撿走了。你猜我們在哪兒?”
阿谷迷茫地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