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楞了一下,縱馬沖撞著人群闖了回去,熙熙攘攘中好不容易擠至林府門前,只見那裡已圍了一堆人,那個熟悉的身影正摟著另外一個比她矮一頭的小小身影,指著什麼東西在說話。
林世箜鬆了口氣,一時什麼都不在乎了。
秦香梔轉頭看到他,跑過來一把將他抱住,沒忍住將眼淚浸濕了他肩頭。
從火中逃出來的林府中人全都圍上來,不知該怎麼開口。
林世箜拍拍秦香梔的頭,輕聲問道:“怎麼回事?”
秦香梔哽咽著說:“她放的火,說宋府沒了,要和林府同歸於盡。”
林世箜沉默半晌,安慰她道:“不必理她,反正我已是庶人,明日便要往通州去,這林府已經沒用了。”
眾丫鬟家僕大半眼巴巴看著他,表示要跟他一起走。
林世箜無奈道:“通州荒涼,你們跟我去幹什麼?”
琴思紅著眼睛道:“我們自小在林府長大,現如今連個去處也沒了,林將軍,呃,不,大人,也不對……”
林世箜道:“叫我少爺吧,我還年輕。”
他故意這麼講的,想逗懷中人笑一笑,明顯是玩笑的語氣,眾人反都當真了。一個個圍上來少爺長少爺短的叫個沒完,都表示願盡心盡力一起到通州去。
到最後,他只好答應了。
雖是被貶,但他自有打算,並不覺得心裡苦。秦方籜可就不一樣了。
素日周正的少帝突然像瘋了般,狂笑著將身邊的人踹打個遍,撕碎了禦書房中一摞奏摺,笑著笑著便倒下大哭起來,見到前來診治的三位禦醫,將當場拔劍殺了一個。
宮中很快便傳遍了,說是聖上瘋了。
秦方籜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瘋了。他力挽狂瀾想要重振大安,卻一再受了宋德唆使要除掉手握兵權的林世箜,結果被林世箜反咬一口,連消帶打拉了宋德下大獄,教他心思全費了。
自此朝中,再無可用之人,可信之人。獨他以少年之身,強撐著這飄搖王朝。
他流著淚,咬牙切齒喃喃道:“天要亡我大安,我知道要亡,卻偏不教你亡得順心。等著吧,只要我一日還是大安皇帝,我就絕不屈從。”
☆、滴
通州荒僻,林世箜一行人走了近兩個月才到。早先一步過來的邱念慈早已備好一座小小庭院,等著迎接眾人。
所幸秦方籜雖下令撤職貶官,但並未沒收林府家産,因此林世箜手頭也不至於太過拮據。不過跟隨前來的家僕眾多,秦香梔不得不打起精神操持家務,應對眾人。
此時已是冬末,京城已有些許回暖,但通州不比京城,仍然寒氣料峭,加之一路顛簸,秦香梔自覺身體更加虛弱。
薛空要留在京城和邱念慈一起行事,因此林世箜只好找了通州當地最好的大夫來為她調理。青嵐也跟著秦香梔和琴思料理些許家事,懂事許多,很少胡鬧了。
林世箜也沒閑著,他悄悄將自己陣營中不甚引人注目的親信白庭舟派去了邊境,集結起昔日與西江戰後留守邊境的將士,處理武器庫的事情,時刻準備應對秦方籜。
因此,在通州的日子雖然看起來無官無職清閑得很,實際上卻比在京城時還要累人。
這日,秦香梔手下又出了一場小小的亂子。
一大清早,林世箜就出門去了。秦香梔帶著青嵐用早膳。早膳是青嵐起了個大早特意去另一條街上的包子鋪守了小半個時辰買到的第一籠小包子。薄薄的褶子皮兒裡是鮮美多汁的鮮肉餡兒,秦香梔看青嵐一邊喊燙一邊海吃也來了食慾,夾起一個正準備往嘴裡送,琴思就沖了進來:“夫人,隔壁大娘來告狀,說是咱家青嵐砸了她們家牆頭,來鬧呢! ”
秦香梔手一抖,包子落了地。青嵐心虛地端起粥喝了一口,用大大的碗口擋住自己的小臉。
秦香梔見她這副模樣,便知人家的告狀不是空xue來風,將筷子重重一放,假裝生氣道:“青嵐,我看你這些天剛消停了會兒,怎地又闖禍了?”
青嵐骨碌碌轉了轉眼珠子,心知瞞不過去了:“那不能怪我,他家那半大小子老是欺負我,昨天還故意找茬和我打架。我不過就是拆了他家牆頭幾塊磚,有什麼大不了的。”
秦香梔大驚:“你還和別人打架了?青嵐,你整日和白庭舟在一起,他都教了你些什麼?”
青嵐嘟著嘴,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撓頭。
秦香梔真是後悔,這些日子忙於各類繁雜事務,管教青嵐一時有些疏忽,她就捅出這樣簍子。若單單是和人拌嘴倒也罷了,偏生還和人打架,丟磚頭,這還了得!
外頭大娘已經拎著她家小孫子找上門來了,站在院子裡叫罵:“你們這家人,仗著人多,連個小姑娘都敢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不給我講個理,我今天就一頭撞死在你們這兒!”
琴思柔聲細語去勸她也不聽,只是一味將她那十四歲的小孫子推出來給眾街坊鄰居看:“你們看看,這就是他們家那小丫頭打的,這胳膊上皮兒都擰青了,看看,這兒還咬了個大印子!下手可真狠吶!”
有個站在牆頭外的小青年大聲道:“徐大娘,你家三蛋兒也太不中用了,被個小姑娘欺負成這樣!”
旁邊一個小青年立刻接話道:“你知道啥,他家那小丫頭兇得很,誰招惹她打誰,還咬人,都快成街頭一霸了!”
快步走來的秦香梔一句不落全聽見了,瞧了眼青嵐,她噘著嘴悄悄翻了個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