箜在院中立了許久。
已是初冬時節,晌午日頭一過,風便變得凜冽起來,吹在林世箜身上,更是如刀割一般。
青嵐捧了果子回來,便看見他立著吹風,本想問一句,見他臉色嚇人,只好悄悄溜進屋子去問阿姐,卻見她又將自己窩在被子裡哭泣。
“阿姐,你們這是怎麼了?”
青嵐手忙腳亂爬上床榻,急急搖著秦香梔道:“阿姐,你們怎麼吵架了?”
秦香梔搖著頭,叫她不要再問了。
青嵐知道阿姐脾性,她不願說,那定是出了大事,寧可憋悶在心裡,自己發洩過就好了。她只好沉默坐在一旁,等阿姐緩過勁兒來。
林世箜在外頭站了一整個下午,直至夜幕時分,秦香梔仍然沒有出來,屋中燭火倒是熄滅了。他便繼續站著。從小院月門外經過的侍女們悄聲議論紛紛,很快訊息便傳遍了整個林府,卻無人敢來勸阻。
到了半夜,風露涼重,林世箜抬頭看了看夜空,正是月明星稀的好景象,幾只鴉雀從樹枝上劃過,吱吱呀呀叫著沖上明月輪。
他站在那裡,不知看了多久的星星,看得眼睛酸澀,幾乎要流下淚時,屋中燭火忽然亮了起來,透過窗紙投下綽綽約約的影子,他低了下痠痛的脖頸,只見那緊閉了一天的屋門開了。
秦香梔穿著輕薄素錦寢衣,迎著寒風推門而出,一副楚楚仙子模樣,眼圈卻是通紅的。
林世箜見她終於肯看自己一眼,便看著她眼色,稍稍向前邁了一小步。
秦香梔狠狠瞪著他,瞪了一會兒,回身進去了,門卻給他留著。
林世箜急忙追了上去,帶上了屋門。
青嵐已經回了另一座屋子去睡了,此時便只剩下他二人。
秦香梔摔著簾子進了寢室,爬上榻便用被子蒙了頭。林世箜輕手輕腳洗漱了,換了衣裳,卻見秦香梔佔用了整張床榻,根本沒給他留位子,便很自覺地拿了褥子鋪在地下,自己睡下了。
他本想說些什麼,可是剛張口講了一個字,就被秦香梔打了回去:“閉嘴。”
於是一夜無話,兩人卻誰也不曾睡著。
宋府。
宋德站在女兒閨房外,看她將屋中摔得滿地狼藉,卻不知該如何相勸,只是默默用袖子沾淚。
宋浣春一張豔麗的臉氣到扭曲,拉過貼身服侍的丫頭便“啪、啪”往她臉上甩了幾個耳光,大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你也配和我搶男人!”
丫頭海棠哭著撲在地上,不敢回嘴。
宋德不斷嘆氣,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個樣子。自從那日他懷著愧疚於忐忑將聖上賜婚一事告訴女兒,她便整日裡大哭大鬧,原以為她是不願意嫁去林府,誰知——
“我如此心儀林將軍,那姓秦的丫頭是哪來的野路子?憑什麼和我一同嫁入林府?”
待到聽說“那丫頭”原是林世箜從邊境帶回來的罪臣之女,宋浣春更是怒不可遏,覺得自己受到了極大的侮辱,將所有難聽話都沖著“那丫頭”罵了個遍。
宋德日日醉心於整死林世箜,從沒注意過女兒的心事,突然得知這些,簡直是五雷轟頂,在早逝的宋夫人牌位前跪了一整日哭道:“錦榮,我對不起你啊!”
此時宋浣春摔開簾子,嫉妒心使她還未出嫁便已發了狂:“爹,你那裡不是有□□麼,給我,我要殺了那個勾引林將軍的賤人。”
宋德急忙喝退了周圍人等,低聲訓斥女兒道:“阿春,這話可說不得!”
宋浣春不耐煩道:“反正她是罪臣之女,賤命一條,難道爹要看著她奪去我未來夫君對我的寵愛?爹,你怎麼能這樣?”
宋德看著眼前這個女兒,眼前盡是她小時候乖巧模樣,然而他教女無方,終致她長成了現在的樣子,作為父親他卻依然無法拒絕她的要求。
宋德皺眉道:“阿春啊,你真有那麼中意那個林世箜?”
宋浣春撇嘴道:“誰不知道林世箜現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這京城裡,也就他還配得上我。”
宋德試探道:“那假如有了比林世箜更好的選擇,你還願意嫁入林府嗎?”
宋浣春道:“當然不願意!爹說的這是什麼話,人不都是往高處走的嘛!若不是皇上不願選秀,我還想進宮呢!”
宋德心中石頭落了地:女兒對林世箜並非真心,不會擋了他的路。如此,他便拿定了一個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