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香梔顫聲道:“婆婆你呢?”
老婆子道:“我是管家婆,跑不了的。”
秦香梔失聲道:“婆婆!”
老婆子呸了口唾沫道:“快走罷。這鎮國公府早就爛透了,遲早會有這一天。你們本無辜,又還年輕,就不該被卷進來。”
秦香梔不覺落淚,拉著青嵐朝老婆子真心實意地,深深福了一禮,哽咽又叫了一聲:“婆婆!”
老婆子轉過頭擺擺手道:“快走罷,走了我好鎖門。”
青嵐呆呆傻傻地,忽然叫道:“婆婆,一起走呀!”
老婆子幾乎要發火,惡狠狠道:“快滾!”
秦香梔拉過青嵐,再福一禮,再不多說,抓著青嵐踏過了小門,還未回頭門便被咔嚓鎖上,一轉身已不見了老婆子,只有周圍冰冷冷黑黢黢的牆壁。
今夜無月,星光黯淡,天空烏壓壓一片,風聲沉悶,似有風雨欲來。
那些嘈雜聲被鎖在了小門內,現在周圍一片寂靜,青嵐大氣不敢出,只緊緊摟著秦香梔的胳膊。
秦香梔看向小巷出口,心中盤算著躲在這裡不是個辦法,倒不如先走出去,撿一條僻靜的大街向外走,避開鎮國公府前街。
小巷不算長,不多時她們便臨近大街。青嵐期待地看了秦香梔一眼,眼中還掛著淚花。
秦香梔拿腦袋蹭蹭她的小額頭,心中狂跳,手死死攫著衣擺,兩人奔跑速度越來越快,眼看就要沖到大街上去———
“鐺”一聲,一叢刀劍猛然從小巷口兩邊交叉伸出,直掇掇搗向她們面門!
青嵐尖叫,香梔驚呼,兩人一起向後摔倒在地,胳膊手臂都磕破了皮,卻顧不得痛,只盯著眼前抻過來的不知多少尖刀利劍。
青嵐哇地大哭起來,秦香梔摟著她讓兩人不至於抖到完全倒地,饒是她拼命強裝鎮定,也忍不住落了淚,只是拼命咬著唇盡力不出聲。
將她們攔下的將兵們原本奉了禁軍統領林世箜的令,鉚足了勁兒,守在這密巷處要抓捕鎮國公府狡猾的漏網之魚,不想這漏網之魚竟發出這樣清脆稚嫩的啼哭聲。有人遞過火把來,為首的將官舉起往她們臉上照去,登時眾人一愣。
只見地上坐著一名咬唇哭泣的美貌少女,裹著素錦寢衣,寢衣破裂處露出受傷流血的小腿,懷中還抱著一個將粉色衣衫穿得頭不是頭腳不是腳的小女孩,臉上糊著一把鼻涕一把淚,正是發出清脆啼哭的那位。
此時她被火光照得瑟縮一下,抬眼看到面前兇神惡煞一群人,嗷嗷哭著爬起來張開雙臂攔在秦香梔身前,帶著濃重的鼻音大喊道:“走開!走開!!你們這些壞人!”
秦香梔嚇得急忙把她往身後塞,流著淚朝將官行禮,哽咽道:“請諸位大人行行好,放小女子們走吧,小女子們只是偶然來了這鎮國公府,才不過一天時間。鎮國公府做了什麼事,我們真的不知道啊。”
這一番話語調慼慼,講得楚楚可憐,她破裂的寢衣衣擺沾染著小腿上的傷血,皓玉般手腕也尚在淌血,一滴朱紅色血珠啪嗒落下,砸在被火光照亮的地面上。
她本生的極美,那一雙淚光盈盈眼此時低垂著,有淚珠掛在眼睫眼尾,素衣袖擺在寒風中簌然而動,火光映照下神情悲傷又不卑不亢,甚是凜然。
將官們心中動然,不覺將對準兩個女孩兒的刀劍收起,朝天而執。為首的是林世箜副官聶明湛,他看著這樣貌不過十五六歲的女子闇然心驚,道一句了不得,又厲聲說道:“那可不成!鎮國公府多少秘密都藏在那荒園中!你們若非鎮國公府中人,又怎會知曉這條廢棄密巷!”
他退後一步,不再看她二人,大喝一聲;“拿下!”
……
距離二人入獄已有三天,秦香梔有些發燒,牢獄中飯菜也並不可口,可苦了姐妹兩人。
這天秦香梔正在昏睡中,青嵐拉著秦香梔的手急得掉眼淚,外頭牢門忽然開了,一道刺眼的光射進牢獄通道,牢獄眾人看到光,開始往後縮,不知是誰喊了一聲:“牢爺來提人啦!”有的女子便掩面哭起來。也有的像看到希望般,扒著牢籠站起來,伸著一張近乎癲狂的臉喃喃訴說自己是無辜的。
從那強光中走進一個人影,他一身緋色窄袖圓領公服,腳蹬黑廘皮靴,腰間懸一把黑鞘手刀,面龐冷俏,眉眼清秀,不少年輕女子便都覷眼看他。
他踏進通道,對兩邊視線視若無睹,直向牢獄深處走去,背後兩名穿戴著灰色披風和鎖子甲的將官也是同樣目不斜視。
青嵐看著他們,忽然覺得眼熟——可不就是那晚抓了她們的人麼!那後面走著的穿鎖子甲懸短刀的少年,不就是那晚掙紮時被她狠狠咬了一口手腕的人!青嵐撲到門邊去看,果然那少年窄袖下還露出些許疤痕,正呈被她咬過的半月形!
青嵐拼命伸出手去亂抓一氣,憋足氣勢,口中大喊一聲道;“喂!!!”
牢中諸人被她驚得倒抽冷氣,那位廚娘趕忙拽住她的衣裳往後抱,拿手去捂她的嘴。青嵐拼命掙脫了,又朝鐵欄撲去,大喊大叫道:“那個抓人的!你站住!!我有話要說!”
青嵐一聲大喊,牢中瞬間寂靜如死,誰也不敢吭聲了,一個個慘白著臉看這小姑娘膽大包天挑釁軍爺。
聶明湛本不欲理會,可聽到她喊“那個抓人的”,他眉頭一皺,覺得這脆生生又帶著稚嫩的聲音有點耳熟,遂回頭一看,果然是那晚將裙衫當做披風裹在肩上、哇哇大哭、還抖索著攔在他們面前的那個小姑娘。
此時她身上粉色衣衫已經不見了,一身白色裡衣髒兮兮的,赤著腳丫,從頭到腳沾滿塵土血跡,掛著樹葉的頭發在腦袋上糊成一團,正拼命抻著兩只小手,用頗為憤怒的眼神瞪他。
聶明湛身後穿鎖子甲的俊朗少年疑聲道:“是你?”
他看了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