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甄榛搬去了韓府。
她也沒問秀秀為何與細兒爭吵的原因,秀秀也一直沒說,但其實她在屋裡全都聽到了。
奔則為妾娶為妻,細兒就是這個意思,即便她明面上還是甄家二小姐,她有家不回卻進了王府,不是自奔而來卻又是為何?
秀秀寧可被冤枉也不願讓她知道那些話,也只是怕她聽了難受。
既然景鸞當面指出細兒撒謊,想是也會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燕懷沙,所以當她提出搬去韓府的時候,他並沒有反對——將甄榛接到府裡修養本來也不大合理,但那一日見她在雨中倒下,那一幕猶讓他心有餘悸,唯恐一撒手,她也跟著韓奕去了。
他將景鸞和李勤都留在了韓府,對此,甄榛沒有表示什麼。
回到韓府,渾渾噩噩過了幾日,甄府那邊了無訊息,外頭也沒有一絲流言,甄榛不知甄仲秋究竟打的什麼主意,不過父女絕意終究不是光彩事,照甄榛對他為數不多的瞭解,丞相大人想來會在適當的機會再挑破這件事,甄府從此再無二小姐。
但這已經不是她所關心的了。
燕懷沙半夜爬窗的習慣也沒變,只是來了也沒說什麼話,有時候還將公務搬到韓府來做,免不得甄榛偶爾做些紅袖添香之事,似乎一切都回到了以前,又似乎無形中改變了什麼。這倒是辛苦了李勤和林時兩大鐵衛,來回搬動懷王的東西,最後索性重新置辦了一整套起居用具,儼然是要長期駐紮在韓府。
一轉眼,過了半個月。
這一日,京城傳開一個驚天訊息。
“大公主自請遠嫁北魏麼?”
甄榛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正在抄寫道經,前日燕懷沙從宮裡回來說,琳太妃想叫她幫忙再抄寫道經,甄榛如何不知曉琳太妃的用意——這位皇宮裡最尊貴的女人不想她一味沉浸在傷痛裡,藉此轉移她的注意力。
也不知這其中是否有那人的意思。
她以前不信教,但此時此刻的心境今非昔比,看著那些讖言天語般的文字,這些天倒真是平靜不少。
她放下手中的紫毫,神色有些怔然,一時不知可以說什麼。
要說不恨大公主是假的,她一度想報複大公主為小舅舅套一個公道,可後來明白大公主是甄容手裡的一把刀,兵者傷人固然有罪,但那持刀人才是始作俑者。
訊息是景鸞告訴她的,景鸞的訊息自是從那人之處得來,景鸞說,北魏使團回國在即,再度提起求親之事,但這次儼然只是走個過程,哪怕宣帝隨意封一個旁系宗室女子做公主嫁到北魏也無妨,卻沒想到大公主突然出現,自請遠嫁北魏,當時場面如何不提,宣帝最終是答應下來了。
誰也沒想到,北魏求親這件事會以這樣的結果落幕。
景鸞似乎還有話要說,但是嘴唇動了動,看著她的眼神有些閃爍,卻是猶豫不決說不出口。甄榛瞧在眼裡,猜到除了大公主遠嫁北魏以外,還發生了其他事,這些事也許還跟韓府,或者跟她有關。
“還有其他事麼?”
景鸞看著她,終是點了點頭。“今晨北魏大皇子當著百官之面向丞相求娶小姐,丞相一語驚人,道是他已經沒有次女……”
燕懷沙已經知曉她跟甄仲秋斷絕關系,景鸞因此沒有再稱呼她甄二小姐,而是直接以小姐謂之,這一點細心讓她還十分窩心。
甄榛有些訝然,卻並不是因為甄仲秋當眾點破父女斷絕關系之事,而是北魏大皇子在離京在即時突然求娶她這個沒見過兩面的人。
她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麼價值,然而要說北魏大皇子對自己一見鐘情什麼的,卻是絕對不可能,在世家閨秀裡,她的容貌算不上最佳,性情也不甚良善,風評遠遠不如甄容,綜合起來她幾乎就是那萬花叢中不起眼的一支,這委實奇怪得很。
“然後呢?”
景鸞默了默,沉聲道:“北魏大皇子轉而向宣帝求賜婚,將韓家嫡長外孫女許配給他,並以己身承諾願意大齊永結秦晉之好。”她看著甄榛,一字一句的說道,“皇上本來是要答應了的……”
但是顯然沒答應,否則景鸞也不會在這裡不緊不慢的跟她彙報訊息。
聽到這裡,甄榛已經明白了,宣帝沒答應北魏大皇子的求親,定是與那人脫不開關系。
“後來呢?”
甄榛忽然發覺這樣一問一答十分有意思,景鸞平日看似溫和,但話並不多,做事幹脆利落,倒是很合她的心意,見到景鸞這樣吞吞吐吐倒還是第一次,卻也隱約從這背後嗅出一絲不尋常的意味——難道那人為了阻止宣帝賜婚,付出了什麼代價?
景鸞摸不準甄榛聽到訊息後會如何,猶猶豫豫,忽然發覺自己竟變得婆婆媽媽的了,心裡一惱,便直接說了出來:“皇上仍是給小姐賜婚了,但不是北魏大皇子,而是王爺和小姐,聖旨很快就會傳到韓府。”
賜婚?甄榛愣住了。
這兩個字一點都不陌生,甚至她很早以前就預料過,如甄府這般地位的世家女子,未來的姻緣總少不得與皇室,或者其他大家族有關系,她也因此才找上皇後,謀劃了一場甄二小姐不宜婚嫁的傳言。
她,和他真的要在一起生活了麼?
實際上甄榛並沒有想錯,人人皆道宣帝是為了成全親弟弟心願而拒絕了北魏大皇子,卻不知燕懷沙在求得賜婚的同時,付出了一個極大的代價——
先皇擔心年幼的懷王遭人暗算,便將一塊玉牌賜給懷王,除了通敵賣國,往後不管發生什麼事,宣帝都必須答應懷王一個要求。
賜婚是燕懷沙求的,他不能讓甄榛遠嫁北魏,因此用了先帝賜予的玉牌,玉牌也因此被宣帝收回,再無用處。
聖旨果然沒多久便到了韓府,賜婚於懷王和韓家嫡長外孫女,令二人折吉日完婚,甄榛接了旨,謝了恩,卻沒有其他表示,景鸞不禁有些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