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葭明白她若獲得這個“機會”將意味著什麼,隨即嘆口氣,“別把自己逼得太緊。”
日前收到軍報,太後在上十六城的一部分殘部忽然放棄抵抗,一路且打且退然後乘船匆匆南逃,宥連策立刻猜測太後大概想把兵馬調回獨島,準備與他背水一戰,於是不顧凱維苦苦勸阻,領了人追蹤尾隨,果不其然今日見叛軍進了獨島的海域。
宥連策連下三道八百裡加急軍令,命凱維火速率軍趕來,切莫讓太後有時間排兵布陣,得趁她尚未站穩腳跟,打她個措手不及,否則藉助獨島有利地形,兩軍對壘勢必久戰不下,而且夏季一到風暴頻繁,十分不利於海戰。
“我沒有逼我自己,分明是‘她’在逼我。”宥連策轉身走進船艙,盤腿坐到軟榻上閉目假寐。
詠葭將他的煩躁看在眼裡,嘴上便不好再多說什麼,抬頭看了眼天色,小聲說道;“我吩咐開船去。”
“不了,再多留一會兒。”他拒絕。
詠葭不解,“為什麼?天一亮我們就暴露了。”
宥連策沒告明緣由,只道:“我自有計較,沒事兒你先歇了吧。”
詠葭抿唇盯他半晌,最終越過他走到角落,團身坐下。
須臾,便聽見他起來,摸黑出了船艙,詠葭轉轉脖子,握拳壓下想要跟上去的沖動,有的時候有的事情不得不選擇忽略,選擇看開以及放下。
正月星神廟裡,宥連勳端坐在神壇前默唸著法典上的經文,千百盞長明燈跳動著星星點點的火光,十六顆夜明珠懸掛在頭頂讓神廟每個角落都通通亮亮的,香爐內嫋嫋升起白色的煙霧,繚繞著神仙骨秀的他。
一絲清風驀然拂來,宥連勳頓下翻頁的手指,有種再熟悉不過的存在感讓他福臨心至,細長的玄眸綻出精光,低低喚道:“大哥?”
“你怎麼知道是我?”宥連策挑高眉。
宥連勳轉過頭,直視門外立於陰影中的偉岸男子,臉上露出笑意,“別忘了我是霧吹大人的徒弟,雖不及他可以掐指神算,至少還有些預感。”
宥連策不置可否,鬱郁看了他一眼,調頭就走,宥連勳馬上跟了出去。
天上清朗的星辰輝映著一輪明月,平靜的海面和澎湃的心潮形成極尖銳的對比,兩個各顯風華的男子並立於天地間,久久無法成言。
“這些日子你過得可好?”宥連勳首先打破沉默。
“託福,還不錯。”
“如景……她很擔心你。”
“嗯。”
見他不願多提,宥連勳微哂:“或許終其一生也沒料到我們如今會在這種情況下碰面。”
成親之日兩人持劍對峙彷彿是上輩子的事情。聚少離多的童年;肝膽相照的少年;憂鬱懵懂初識情滋味的他們誰也不曾想一個女人輕易離間了兄弟情誼。
悔嗎?答案是肯定的——不!
過了明朝,塵埃落定,各歸各位後另一場生死情愛的爭奪是否還要展開?答案又會是……?
宥連策卻是說道:“不管借誰的手將我們推到這一步,你死我活便是免不了。”
宥連勳悠悠仰望一顆即將隕滅的星子,“這一切本該是你的。”
“包括霧如景麼?”宥連策諷刺的扯扯嘴角。
宥連勳瞥著他,堅定道:“唯獨她是我的,生生世世,永永遠遠。”
“呵呵……”宥連策笑出聲來,“連自己女人都保護不了的人,有何資格提什麼‘生生世世,永永遠遠’?”
宥連勳心頭一刺,“無所謂,我們已經約好生同榻死同xue。”
也就是說他們生死不離了?作為背叛者居然這般理直氣壯,不知道為什麼除了羨慕,宥連策並未有絲毫怒氣或妒意,難道經過一番磨礪,他變得“寬宏大量”了?也可能,目前他更看中江山而非兒女情長吧……
此刻山間升起薄薄的霧氣,他該走了。
“哥……”
宥連策頓住腳步,黑色長袍在料峭的風中獵獵作響。
“我母後……不求你原諒,如果可以放她一條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