贏庭聞言心情跟著莫名沉重,敢情是曾出生入死的夥伴,難怪令她“擅離職守”前往祭奠。一十一人,二人倖存,一人有冢,其餘八人屍骨難尋,真殘酷。他想起了她紋於左胸的雅寧花,當初不該信口開河對她說什麼萬一他們一起死了,收屍的人會不會把他們搞混這種渾話的。
“帶路。”他說。
“老爺?”
“帶路吧。”
“……是。”
南麓墓園是泊爾金城民最後的安息之所,依葬制需先火化再將其骨灰埋入地下,不立碑無墳包,每一位逝者均用一塊刻有經文的石頭代表,排列於神塔之下。
染滿風雪的神塔,斑斑駁駁、蕭蕭瑟瑟,詠葭卻不畏冰凍酷寒,側坐在神塔的臺階上,仰頭望著停雪後特別清澈湛藍的天空,一首不知名的歌兒自她口中吟唱而出,曲調高處清亮低處悲涼,婉婉轉轉,悠悠揚揚,然後淡淡隨風散去。
小廝潸然落淚,急走幾步噗咚跪地,虔誠的雙掌合十再匍匐叩拜,看得贏庭不禁鼻酸,雖不知哪塊石頭屬於詠茛的,亦誠懇的合掌拜了一拜。
歌聲霍地止住,詠葭低頭瞪眼,灰色皮毛帽子下一張小臉盡是憤憤之色,贏庭說:“要怪怪我,我逼他的。”
小廝抽噎著,“姐姐……”
詠葭站起,回頭恭敬的鞠躬,接著走下來,看也不看他們一眼,錯身越過走出墓園,贏庭按按小廝的肩膀,“你想拜祭哥哥就拜祭,我和詠葭一道,晚點回驛館碰頭。”
“是。”小廝諾諾的應下。
……
贏庭一腳深一腳淺的踩著雪地上她留下的腳印,慢慢的說:“不是有意打擾你的。”
詠葭埋頭不理,既是“打擾”何來有意或無意?
“小廝都告訴我了,若你想來就說一聲,叫上我沒關系的。”
詠葭一跺腳,腰桿直挺,“你自是‘沒關系’,不過一個死不足惜的劊子手。”
“你何必這麼說,我從不曾這麼想。”他上前面對她。
“不管你怎麼想,事實就是如此,我們名如草芥也命如草芥!”詠葭揮手指著神塔,“他倒好,今朝尚有人惦念,他日到我死無葬身之地又有誰可憐?”
他們人人以野草命名,卻可笑的冠以詠字,不清楚遲瑰究竟“詠”些什麼?也許他根本什麼都不想“詠”,一時附庸風雅之舉,但無一不“實至名歸”。時也命也。
“真到那麼一天,我來可憐。”
詠葭訝然,水潤過般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瞠得圓圓的,彷彿從不認識他似的直勾勾的盯著他,贏庭笑笑,“我頂著他人的名過活,死了也是孤魂野鬼一隻,相形之下你比較幸福。”
聽過比好的沒聽過比壞的,他腦子裡塞的是草麼?不對,她自喻是草,她才不要塞他腦子呢!詠葭別開頭,“回驛館。”
“你剛剛唱的什麼歌?”贏庭順從的跟她並行。
詠葭吸氣再吐氣,“殤曲。”
“蒼岌特有的吧?很好聽。”
“死人了才唱的,你喜歡天天唱給你聽。”
沒料到她生氣使性子是這樣的,贏庭搖頭笑道:“不麻煩你了,好聽的不見得喜歡。”
“……”
“詠葭。”這是他頭次當面喚她的名。
詠葭微愣,繼而氣虛的問:“什麼?”
“今天幫我紋身吧。”他拍拍胸口,“這裡,與你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又寫到紋身了,想起《滲透》裡是鮑勃給簡紋身的,當時那個場面尊素河蟹啊啊啊~~可惜現在不能大鳴大放的寫了,就留待以後吧,古言的船魚仔還未嘗試過呢!不知等“破”處那天會寫個神馬德行出來……是不是該去觀摩一下船神的文呢?摸下巴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