詠葭正和船工檢查船帆,見宥連策彷彿一隻慵懶的大貓,吃飽喝足了在曬太陽,心底不由得騰起一股子無奈。讓他假扮贏庭,他倒做得入木三分,鎮日無所事事,不是喝酒聽曲兒就是狎妓取樂,簡直荒唐無比。她曾猜測他也許早存有當昏君的潛力,恰逢變故徹底給激發了出來。
遲瑰將所有賭注押在他身上,是否是個天大的錯誤?
宥連策忽然揚聲問道:“你們忙什麼呢?”
詠葭以為他閑得打盹,聽見聲音微微楞了會兒才說:“老爺,給養都備妥了,該起航了。”
這一路他們完全以贏庭慣有的鋪張作風做戲,未露絲毫破綻但卻花費頗巨,幾天來單就應付慕名而來捧臭腳的人,揮金如土的“贏大爺”幾乎把家底掏空,再不走她怕得要飯回蒼岌了。
宥連策仰頭眯眼睛看向天際,“暴風雨快來了,起什麼航?”
暴風雨?詠葭跟他一眼眺望清澈如洗的天空,“老爺,請問您酒醒了嗎?”
“我是土生土長的澤彼人,熟悉大海勝過一切,不然我們等等看,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詠葭揶揄:“你是捨不得紅船上的姑娘們吧?”
宥連策很幹脆的閉嘴,反正馬上有事實佐證,不必逞一時口舌之快。
果不其然,下午晴好的天氣驟然丕變,烏雲以跑馬的速度堆積密佈遮蔽太陽,天地霎時一片昏黑,不少出海的漁船紛紛返回,連停在他們附近的紅船也靠上了岸,鶯鶯燕燕們匆匆下船而去。
詠葭納罕的瞪著風起雲湧的大海,而晦暗叵測的海面,隱隱感覺到似乎有什麼正悄悄醞釀著,只等尋個契機給人迎頭一擊。
“要起大浪了。”宥連策說著轉身招呼小廝讓船工們準備放下小艇。
詠葭茫然的問:“放小艇幹嘛?”
他看她一眼,“上岸。”
詠葭當即阻止:“不行,你不能上岸。”
他自然知道她什麼意思,她怕他一上岸便會想辦法趁亂逃走,跑回摩羅撒找凱維去,“難不成你想等著風暴把船折成兩半,我們一起葬身魚腹了,你才安心是不是?”
她固執道:“是。”
他佩服她的愚蠢,忍不住嘲諷:“好啊,到時候一命填一命,彼此都不吃虧。”
“不用唬我,來澤彼快大半年,不是沒遇過暴風雨,不見得要死人。”
宥連策邊笑邊攤開手掌做祈禱狀,“願星神庇佑你。”
詠葭不理會他的奚落,走進船艙將所有門窗關上,頂死。實際上她不是不擔心的,萬一這場暴風雨如他預期,會害他們命喪大海的話,他們還真可謂“出師未捷身先死”,不過比起讓他逃脫成功回到摩羅撒造成不可挽救的局面,她寧願選擇前者。
沒多久開始電閃雷鳴,瓢潑大雨以不可抵擋之勢襲來,而海上巨浪終於生成,在狂風的助威下放肆的咆哮翻湧,驚天怒濤推著船劇烈的高低起落,詠葭抓住船艙裡的柱子,臉色鐵青,這地動山搖的,換她要吐了……
風卷著豪雨撲打門窗,鬼哭狼嚎活像要將船身整個劈開似的,宥連策躲開掉落的木雕宮燈,再撈起滑倒滾到腳邊的小廝,扯開喉嚨喊道:“去吩咐船工馬上放小艇!”
小廝哆哆嗦嗦去看詠葭,宥連策怒吼:“這樣的鬼天氣,縱使我想逃又能往哪兒逃?
見詠葭還在猶豫,他咬咬牙,一個箭步沖到她跟前,伸手拽她胳膊,“跟我走!”
“放開,我會走。”此時此刻她也知道人不能跟天鬥,揮開他後對小廝說:“馬上放小艇。”
小廝抹了把臉,忙不疊連滾帶爬的奔出船艙,艙門堪堪一開,風雨迫不及待將一切統統打濕,詠葭隔著雨幕盯著宥連策,“你走前面。”
放不下的戒心!宥連策憤憤的甩頭就走,可沒走出兩步,突聞一聲悶響,詠葭五體投地的跌趴在地,模樣出離的狼狽,她踩到裙擺失去了平衡……
“沒人笑你,快起來。”有力的大手朝她伸來。
她倔強的抿緊唇,無視他的善意,自己爬起來,“走你的。”
這女人!宥連策收緊五指,撩袍大步流星往外走,詠葭拖著浸濕後尤顯沉重的裙擺,跌跌撞撞跟上他。
外面到處濕淋淋的分不清到底是浪還是雨,天色潑墨般黢黑,唯有偶爾閃電劃過,魑魅魍魎的白亮,更為恐怖。
起伏顛簸的船身讓詠葭好幾次摔倒,她油然痛恨起這束縛手腳的衣裙,又一次即將摔倒之際,一雙手接住了她,想也不想她拼命推拒,張嘴要斥罵,可被灌了滿口滿鼻鹹澀的海水,嗆得她喘不過氣。
“幹淨的。”耳邊他低啞的說,“我沒碰過那些女人。”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策策是幹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