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印象中,邱工是沉靜內斂的性格,待人接物從來都是樸實無華,從不批評下屬,遇到問題也從不急躁,甚至說話的語調都一成不變,雖然大多時候都不茍言笑,卻極具親和力,偶爾冷幽默一下,也會露出少見的笑容。
而眼前的邱工目光呆滯,神情木然,一臉的悲慼之色,看得我心頭又是一陣難過。
我問道:“現在情況怎麼樣?”
邱工妻子答道:“週一做了活檢手術,從下午5點一直做到晚上11點,你們看,頭上開了兩個洞,要檢查腫瘤是惡性的還是良性的,下週才能出結果。”一聽惡性良性這些詞,我心頭一緊,好似等待生死判決一般。
邱工妻子看起來狀態還行,很平靜的感覺,沒有電視劇裡重病家屬那種支援不住的情緒,我不由得多了幾分敬佩。
小葉問:“那邱工現在是什麼感覺呢?我們來之前也不是很清楚具體情況。”
邱工妻子答道:“他現在左邊身子不聽使喚,活動受限制,大夫說是腫瘤壓迫神經導致的偏癱,現階段需要坐輪椅,但也不是一點不能動。”
東金問:“邱工你是怎麼發現的嘛。”
邱工用右手撐了撐身體,挪動了一點位置,聲音很小地說:“我就是之前感覺左手發麻,開始以為是工作太累,也沒有太放在心上,後來就越來越麻,手臂也麻,抬手臂都很吃力,並且有幾次我坐地鐵總是會坐過站,抬頭一看怎麼坐過站了呢?然後就又反方向坐回來,結果又坐過站了,中間沒有記憶…”
“哇!”小葉和阿玲幾乎同時脫口而出,打斷了邱工。
我心想,這女人就知道一驚一乍的。
邱工接著說道:“我這才意識到肯定有問題了,就在家附近的醫院拍片檢查,說情況比較複雜,建議來這裡做進一步檢查。”
我聽完,雖然不至於喊出聲來,卻也背後冷汗直冒,這也太恐怖了,我知道失憶就是斷片兒,但那都是喝醉了酒之後才會有的狀況,在清醒狀態下會失憶以至於坐過站都毫無印象,這是什麼病?這病也太厲害了,太嚇人了!
縱然我見多識廣,這種病情也是第一次聽聞,感覺比鬼故事要恐怖得多。
邱工妻子回頭看了邱工一眼,又回頭對我們說:“他經常九點多才回家,很多時候都還沒有吃晚飯,我看著他都覺得好累,好像說話都會很費力氣似的,他很少說工作上的事,說實話我也不知道他的工作狀況,這幾天我來回坐地鐵到醫院,才知道單單是坐地鐵加走路整個人就很疲憊了,更不要說還要工作一整天,真的好累的。”
邱工妻子又補充道:“原來我都是帶孩子在老家,地方很小的,沒有這麼遠的路,也沒有這麼多的人,去年因為小孩子來這邊上學,我才過來的,平時我都只是在家,哪裡想到在大城市上班是這個樣子的。”
聽邱工妻子這麼一說,也觸動了我的心絃,自從遭遇婚變,我總是想著回老家以度殘生,大城市又有什麼意思,回到老家小縣城,幸福感會高很多很多。
2005年是我在遠建公司的第2年,那時候邱工正是我的上級領導,當年年度結算任務很重,我還是小白一個,心裡沒底,緊張和焦慮導致我一度失眠,最嚴重時連續3天睡不著覺,躺在床上滿腦子都是數字在那裡加加減減的,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最終不得不去醫院掛神經內科的專家號進行治療,那之後稍有壓力就會睡眠質量不好。
後來我和老媽說工作壓力大,睡不好覺,老媽很不解地說,啥壓力不壓力的,不都是上班嗎?不都是8小時嗎?現在這年輕人可真嬌貴,還睡不好覺,就是沒累著,那老農民下地幹活,拄個大鎬站地壟溝裡都能睡著。
我說,那是兩回事。
自從老爸老媽來過羊城以後,慢慢地才理解了我所說的所謂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