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某一天作為遠建員工的你和往常一樣,一早上班來到辦公室,坐在那屬於你的那1平方米辦公卡位上,電腦開機,卻發現輸入密碼後,進入不了電腦,重新輸入,仔仔細細重按鍵盤,確認密碼輸入無誤,但仍然進入不了電腦介面,那就只有一種解釋了——當然不是電腦壞了——而是,你——被——裁——了——!
早在2008年次貸危機蔓延之後,遠建公司在自身的經營管理尚未受到真正影響的時候,趕潮流趕時髦似的發動了一次高達40比例的大裁員,對外界媒體卻宣稱這是每年固定的5的末尾淘汰,屬於正常的人員流動最佳化範疇,這種事外界也吃不太準,最多提一句“據某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內部人士透露”。
實際上,我們內部員工是最清楚不過的,“無風不起浪”,在遠建,只要能傳出來的小道訊息,可信度極高,基本都是真的。
於是,在那次慘烈的裁員之後就誕生了員工之間最流行的一句江湖黑話,或者美其名曰為職場暗語:今天,你的電腦能開機嗎?
然而,那次不是絕對必要的大裁員之後還不到半年,隨著國家出臺4萬億的經濟刺激計劃,房地産市場迅速回暖,之前停工緩建的專案陸續開工,一時間遠建公司又處在了嚴重缺人的狀態中,各區域公司都在向集團申請增加人員編制。
集團的回複是,怎麼樣也要撐過半年再說,否則重新招人的時間成本還不夠填平裁員時的賠償金呢。
上週的部門大聚會,果然是“鴻門宴”,當時喝得都太瘋狂了,到後面都是半杯滿杯的紅酒,好像大家都有第六感知道來日無多似的,說是古經理新官上任請客,現在怎麼看都覺得是最後的晚餐。
部門傳聞要取消區域,準備大裁員,一時間山雨欲來,流言四起,人心惶惶,出現了各種版本的訊息。我很淡定,無所謂怎麼樣,反正都不能再增加我的悲傷,我已經到底了,還能怎樣,如果一份工作能換回老婆,請第一個裁我。
聽到傳聞後的第3天,公司oa正式發文,取消所有區域一級的組織架構,只保留8個城市公司,一下子辦公室就炸開了鍋,相信其它部門也是如此。
發文中詳細寫到,原來的城市公司—區域—集團的3級管理架構,被壓縮為城市公司—集團的2級管理架構,這樣的變化完全不同於2008年的單純縮減人員編制,而是企業組織架構的重新組合,將區域和城市公司的職能進行合併,將意味著人事的巨震。
“你的電腦能開機嗎?”我皮笑肉不笑地對小葉說。
“能啊!你不能嗎?”小葉反過來調侃我。
“當然能,我是測試一下,畢竟現在在職的老員工沒幾個了,知道這句暗號的人也不多。”
“怎麼會不知道呢?這種大事件。”
“08年的裁員你應該也親身經歷了吧?那時候你是校招畢業生,有集團的免死金牌,入職1年內不允許裁。”我又問。
“那時候覺得很誇張,我心想怎麼剛畢業就遇到裁員呢,當時也是很緊張的。”小葉回答。
“初出江湖,就看到了血雨腥風,還沒有足夠的歷練和心理準備。我看這次要比那次不知誇張多少倍。”我冷冷地說。
“咱們部門還好,職能上不重疊,城市公司沒有預算部,咱們又是區域又是城市公司。”小葉說。
“但是很多專案停工緩建,依然要裁人的。”我糾正道。
“咱們組一直缺編,小蔡又剛走,應該沒什麼裁的空間了吧?”小葉有點不踏實。
“咱們組沒有太大危險,我覺得主要的裁員目標還是在土建組,老路為了扶持他的心腹當主管主任,因人設崗,你看土建組的編制明顯超標了。”我分析道。
“我聽說,上面也要學中為公司,重點裁35歲以上的老員工。”小葉說。
“老員工專場嗎?媽的,那我剛好啊,還差幾個月過35歲生日。”我很生氣。
該來的還是來了。
第2天一上班,我就感受到了辦公室彌漫的詭異騷動,果然有同事的電腦被鎖死了,輸入密碼進不去,意味著在被裁員之列。
對我而言,這是十分熟悉的一幕,同事們有的沉默不語,有的交頭接耳,有的調侃自嘲,看到過08年這一幕的現任員工沒有幾個,對很多同事而言,這將是他們人生中難忘的一幕記憶。
我並不是百分之百放心,還是開電腦試一下,還好,可以進去。
9點鐘不到,人事部肖經理過來進入到古經理辦公室,人間大炮已經2級準備了,馬上就是一個字——裁!
幾分鐘之後,文員蕾蕾挨個通知部門員工,一個個進到古經理辦公室,按程式是簡單的面談,然後簽署離職協議書,同時確定好離職補償金的數額,按照《勞動法》的規定是1年工齡補1個月工資,不足1年按1年,不足半年按半個月補償,立即走人的則再多補1個月,即所謂n+1的裁員補償方案,n代表工齡,另外工作不需要交接,人事部放下其它日常工作,全力配合辦理離職,當天就搞定被裁員工的全部離職手續。
我坐在卡位上四處張望著,憑借對08年裁員流程的瞭解,可以想象到此刻古經理辦公室裡的情景。
從經理辦公室走出來的同事有強做笑容,有的表情凝重,有的沮喪不堪,相信他們的內心裡一定都是五味雜陳的。
房貸車貸,養兒育女,柴米油鹽,處處用錢,即便是短暫的失業也會帶給人巨大的精神壓力。在羊城這樣的一線城市,有專業技術在手,找一份工作並不是很難的事,但是找一份合適的工作也不是那麼容易,找工作有點像找物件,不是說薪酬達到了期望就可以了的,還有其它很多因素都要考慮,比如上下班交通,領導同事關系,企業文化氛圍,各種關乎幸福感和歸屬感的指標都要綜合考慮。
更重要的一點是,同樣作為部門員工,自己被裁,而看著其他同事還可以留下,這是一種對自我認知的不自信和巨大的挫敗感。
“我聽說公司只認可部門經理以上級別的,員工怎麼裁都無所謂。”小葉悲涼地說。
“這你都知道?”我也無心再調侃,眼睛一直盯著古經理辦公室。
被裁員工在部門簽完協議之後,還要去售樓部那邊到人事部辦理其它手續,包括離職證明、有否財務欠款之類的。
08年那次我見過在人事部排長隊辦理離職手續的壯觀場面,讓人唏噓不已,早上來上班打卡的時候還是公司員工,晚上下班時就與這家公司再無關系,這種突如其來的強烈反差著實考驗著每個員工的心理承受能力。
即便如此,即便是小女生們,卻從來沒有見過誰會哭哭啼啼或是暗自垂淚,職場中人都知道在私人企業打工,最終的命運都是這樣的。“從來只有新人笑,有誰見過舊人哭”,再說員工辭職時,企業也是要承受很多付出很多成本的,“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想開了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