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同意
秋風蕭瑟, 不過短短一夜,街上的光景便由夏入秋,積了滿目的黃。捲起的落葉飄了一片在瑜珠腳邊, 她垂首, 空洞的目光不知該望向哪裡, 亦不知自己該想些什麼。
遠處有車輪滾滾而來的聲音,她抬頭, 見到是周家的馬車。
她與周渡約定, 午時在原地等他,他來接她回家, 果然一刻不差。
她怔怔地望著馬車, 見它駛的越近,心下便越驚寒一分, 當馬車穩穩當當停在她面前的那一刻, 她突然手心積滿了冷汗,很想逃。
她不想再回周家, 她當真一點都不想再回周家。
她不知道回去見到周老夫人, 她該拿怎樣的心境去面對她,她不知道自己看著周渡,又該以怎樣的心態再去日日與他承歡。
陳嫿雖說她不知道周渡有沒有參與其中, 但瑜珠心下裡總是隱隱覺得, 他是知道的。
正是因為他知道,所以他不想她再去調查這件事, 正是因為他知道,所以他才願意委曲求全娶了她, 而且, 他知道的契機, 恐怕就是當初在慈安堂的那個正午。
當時的烈日比今時的烈日要刺眼不少,也灼熱不少。
灼熱到她一點都沒意識到,這對祖孫倆,正在一步步設計著,要將她往火坑裡推。
許是她站在馬車前的時間實在太久,一直沒有上去,周渡撩起了簾子,想看她有沒有到,結果只是簡單的一個眼神對視,瑜珠便彷彿跟被針紮一樣,轉身就跑。
周渡不明所以,見到她跑的第一反應便是下了馬車,追趕上去。
他腿比瑜珠長不少,每次都是三兩步便能將她抓回來,扣在身前,這次也不例外。
“跑什麼?”他擰了眉頭道。
瑜珠看著他,渾身抖的跟見了殺父仇人一般,一張臉即便抹了胭脂腮紅,也還是白到可怕。
“怎麼了?”周渡想去摸她的臉,卻被她一下子別過臉躲開。
“究竟怎麼了?”
周渡摸了摸她的衣袖,知她今早穿的不少,那便不可能是凍的。
瑜珠不住地搖著頭,只是想掙開他,但周渡怎麼可能如她的願。
“不說?”他道,“那便老實跟我回家去。”
“我不想回家。”瑜珠苦苦地抓住他的衣袖,制止他想要帶自己回去的動作。
周渡眉間鎖的更深。
“我不想回家,周渡,我不想回家。”她聲音脆弱到好似在哀求他。
周渡不知道她究竟是發生了什麼,望著她的目光一錯不錯,在等一個答案。
不想卻只等來瑜珠顫著聲的哭泣:“周渡,我不想回家,我不想再回到那個家,周渡,我受不了了,我們和離吧。”
“你說什麼?”周渡不可置信地扣緊她的手腕,活了十餘載,頭一回覺得是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他咬牙切齒,看著瑜珠道。
瑜珠早在掙紮間淚流滿面,不論他怎麼問,都是不變的一句話:“我們和離吧。”
我們和離吧。
不過是一個早晨,他不過是放她出去了一個早晨,她居然就同他說出這樣的話。
周渡好似在這一瞬間,也理解了母親究竟為何要派嬤嬤看著她,又將她禁足在家中。
她不過是自由了一個早晨,便要同他提和離了。
“為何?”他忍著隱隱將要爆發的脾氣,手背上的青筋暴怒,抓住瑜珠的手腕一寸一寸扣緊,在她手上留下不可磨滅的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