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一木走後,楊川媳婦問,“這誰啊,這麼闊氣,給十塊錢呢。”
小嬸努努嘴,“二流子家的老大,上過大學的,現在市裡上班的那個。”
楊川媳婦道,“叫楊一...楊一什麼來著?”
“楊一木。”小嬸撇撇嘴,“也不知道楊勝利那狗東西走了什麼狗屎運?”
她邊說邊往堂屋走,突然看見桌上堆著好些東西,立即問兒媳婦,“這是誰送來的?”
楊川媳婦跟過來,騰出一隻手翻了翻,“哎喲,這可都是值錢貨。早上沒人來過啊,就楊一木進過堂屋。”
“這孩...倒是個懂禮數的...”小嬸愣愣說道。
話說“老大疼,老么嬌,中間卡巴腰”,這話放在老楊家再貼切不過。
楊一木奶奶對楊勝利這個頭生長子總歸有些不同的,而楊一木作為長房長孫,代表著又一輩的血脈,老太太自然更是喜愛的不得了。
但在農村,如果一個人家出了什麼岔子,尤其是子女的問題,男人們從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倒把一肚子怨氣都撒在女人身上。這二十多年來,老太太的日子過得那叫一個憋屈。
當年那場風波後,楊蒼海一怒之下和大兒子分了家,老兩口跟著小兒子過活。
可這種安排,往往是兩頭不討好——小兒子楊衛兵心裡憋著氣,原本說好的工作機會被大哥截了胡;大兒子那邊也委屈,覺得口糧積蓄全給了弟弟,怎麼還得便宜賣乖?
楊蒼海更是滿腹怨氣:老大整天遊手好閒,丟了工作不說,如今連人影都找不著,這副二流子德性到底隨了誰?
老爺子思來想去,最終得出個結論:慈母多敗兒,都怪老太太沒教好兒子。
老太太心裡苦啊,可這苦水能往哪兒倒?可她能怎麼辦?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自打楊一木上了大學,後來又在市裡當上老師,聽說還當了幹部,幫著家裡蓋起氣派的大瓦房,二孫子訂了親,孫女也到縣城讀高中,老太太這才在老頭子面前挺直了腰桿。
如今出門,臉上都帶著光,得意自不必說。
楊一木給了老太太二百塊錢,“奶,我在家孝順不了你,這錢你拿著買點好吃的。”
老太太趕忙推了出去,“瞎說啥!你帶的這麼些東西肯定花費不少。你在外頭哪樣不要花錢?我跟你爺在家用不著,你自己留著花。”
祖孫倆推來讓去,楊蒼海在一旁笑道,“孫子出息,有孝心給你,你就敞亮拿著。”
老太太氣的罵楊蒼海道,“你個死人,孫子顧家又忙外,咱們拿他的錢算怎麼回事?”
最後還是楊一木硬把錢塞進老太太懷裡,轉身去招呼弟弟妹妹們。老太太攥著錢,無奈又不好張口亂喊,只得收了起來。
中午楊衛紅回來聽說楊一木來過了,對兒子楊川說,“你看著吧,將來給老楊家爭光的準是這孩子。我跟你大伯的恩怨是上輩子的事,你們堂兄弟可得常走動。這跟樹木分枝不分根,江河分流不分源一個道理,自家人終究是自家人。
轉眼到了大年初二,按本地習俗,新客也就是姑爺或者準姑爺得去丈人家送年禮,順便邀請女方來家裡團聚,至於來不來就看女方的意思了。
楊一木和老孃商量,自己老頭不在家,禮數上更不能讓人挑大理,一大早就催楊二力起床準備。
楊二力興沖沖地挑了擔子去高堡老丈人家,擔子兩頭沉甸甸的——雞鴨鯉魚豬頭四樣禮,樣樣都是雙份,外加兩條好煙兩瓶好酒。這排面莫說農村,就算在城裡也不算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