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頭頭是道、繪聲繪色。
魏玘心虛,低低嘖了一聲。他記得很清楚,當時的他確實不算溫柔。
阿蘿瞧出他窘迫,不禁撲哧笑開。
“我沒有怪你。”她道。
“如今,我已知曉自己沒有孽力,不再糾結、憂慮、恐慌。辛朗他們也知曉我沒有孽力,不再避諱我、懼怕我。”
“若沒有你,我與他們不會是如今的模樣。”
魏玘聞言,眉宇舒展,染上幾分少年般的意氣,對她寬慰很是受用。
卻聽阿蘿話鋒又轉——
“所以……”
魏玘眉峰一挑,與她四目相對,在眸光交錯的剎那,捕到跳動、不熄的火焰。
“我想,我們的族人需要一個像你這樣的人。”
她要像他斬釘截鐵、打破讖言那樣,堅定不移地告訴巫人與越人:巫族並非鼠輩,不存天生的過錯或惡意,也有本領和價值。
說到這裡,阿蘿眨動眼眸,迫切、誠懇地凝視他。
“子玉,你能理解我嗎?”
魏玘眉峰緊蹙,一時進退維谷。
對她方才所言,他有切膚之痛,心底的擔憂卻難以打消。
正徘徊間,只聽啵的一聲——阿蘿踮起足尖,努力湊往他面龐,向他輕輕落下一吻。可她太過嬌小,遠不及他下頜,只勉強碰上他喉頭。
魏玘一滯,垂目看她,跌入烏亮的澄澈,將她純稚的嬌嫵盡收眼中。
“可以嗎?”她天真地發問。
“子玉,你放心。我不怕。我會和你一樣勇敢。”
魏玘合眸不答,心緒頗為複雜。
良久,他才睜目,眼神幽邃,道:“你可比我勇敢多了。”
“放手去做吧。”
——有他在,她什麼也不用怕。
……
駒光過隙,施藥之日眨眼而至。
阿蘿起得很早,更衣梳洗後,檢查過昨夜煎好的避瘟藥,便將盛藥的陶缸交予燕南軍,由將士們搬上木板車、遷往粥廠所在。
按她事先敲定的計劃,是要趁百姓領粥時,逐個分發湯藥。
如此經辦,既不必額外召集民眾,又便於記錄、防止錯漏,得到了魏、梁二人的贊許與支援。
“吱呀……”板車細細作響。
阿蘿揹著手,立於門邊,目送小車離去。
待小車沒了蹤影,她抬頭眺望天際,恰見紅日半掛,洇開炫烈的朝霞。
時辰尚早,四下靜謐,眾人多半還在沉睡。
阿蘿閉合睫簾,聆聽悄寂的風聲,試圖放平心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