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眸,望向吳觀,看人泰然自若、不似有假,一時只張唇,不知作何答複。
吳觀見狀,亦不作多言,只擺手道:【書院之內,尚有不少去處,頗具閑情逸趣,還請小娘子移步,聽老朽細細說來。】
……
另一側,臺山書院,風雩亭內——
魏玘臨池,負手而立,掃視池內錦鯉。
於他身後不遠處,段明撩衫跪地,頭頸低沉,背脊卻筆挺如竹。
魏玘道:“你倒是知禮。”
短短五字,言語無多,口吻涼薄,含義晦暗不清。
可段明一聽便知,這是在說他看阿蘿。
吳觀曾告訴他,肅王此程有女子隨行。那時,他不甚在意、只覺麻煩,想男女授受不親,若有女子暫住書院,學子行事定有不便。
豈料阿蘿清麗、嬌憨,甫一出現,就將他視線緊緊抓住。
爾後,他看魏玘動作、聽阿蘿對話,便知二人關系匪淺。按情形看,應是魏玘傾慕阿蘿,而阿蘿渾然未覺、或並無情意。
眼下,魏玘動怒,特意將他與阿蘿隔開,更令他確信此事。
便道:“小生知錯,定當改正。”
不待人回答,他又抬音,道:“可殿下自己,何曾以身作則?”
魏玘聞言,不由勾唇,目露冷光。
果然,如他所料,段明不會輕易放棄。在他面前,段明提議為阿蘿領路、有心與之獨處,定不可能因三兩句斥責而罷手。
“你膽量不小。”他道。
——倒是沒否認自己盯著阿蘿。
“書院授有明法。依照越律,沖撞尊王,該當何罪?”
段明面色不改,道:“諸沖撞尊王者,得杖九十;誤傷貴體,得徒一年。”
“只是,小生謹記書院學規,凡臺山出身,當不避強禦、敢為人先。書院既為殿下親建,觀念如此,定也受殿下認可。”
魏玘冷笑一聲,並未答話。
他旋身,離開池畔,及段明身前,低目俯瞰。
深影降臨,壓迫感逼仄如山。段明忽然感覺,自己的呼吸如被掠奪,發不出半點聲音。
只聽魏玘冷聲,譏誚道:“你段氏子,當真知恩圖報。”
此話擲地,段明當即心頭一懾。
他並沒有忘記,哪怕不論他入學書院之事,魏玘也確實是段家的恩人。
從前,他早失爹孃,與胞妹相依為命。當地太守見胞妹貌美,強納其為妾。胞妹拼死抵抗、將太守刺傷。兄妹二人自此流亡。
萬幸是,肅王府宿衛找到二人,將其帶回臺山書院。
魏玘聽聞此事,便暗中打點、懲治太守,保住段氏女清白,又將段明收入書院、免去束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