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華富貴,世俗偏見,都可以拋棄,為什麼還不能在一起,究竟是誰在阻擾他們……
承歡抱著李珛,淚流不止,在他耳邊一遍遍輕喃我愛你三個字。此時她聽到又馬蹄聲漸漸近,承歡瞧也不瞧。
“……動手吧。”原來還是逃不掉。
“已經認命了?”
承歡一個激靈,這把聲音她識得,她僵硬的抬起頭,正對上來人的雙眸:“李雒——”
李雒穿著一襲白衣,在銀白的雪地中顯得清俊非常,而右眼下的淚痣彷彿落在雪地上的一滴血,妖冶而美麗。他手執弓弩,加上一支羽箭,拉滿弓弦。
“為什麼?為什麼?”承歡淚眼模糊,質問李雒:“你幫我囚禁璟王,然後我離開長安,我們約定好的……”
“我的確放你離開長安了。這裡是汴州。”
承歡自嘲的笑,仰面拭去淚水:“我早該醒悟到你的承諾一文不值……可是……我已經不對你造成任何威脅了呀……李珵瑞的皇位隨你去奪……我只想和所愛的人在一起,隱蔽山林,終此一生而已。”
“妖姬一日不死,天下一日不定。”
李雒給了承歡一個還說得過去的理由,究竟為什麼,他自己都不願意麵對。
承歡呵出一串白霧,低眉輕笑:“此情此景,與四年前何其相似,當我從璟王府逃出來,跳河逃婚,遇到了在狩獵的何隱松,他面容俊朗,身騎黑馬,英姿颯爽……他也是手執弓弩站在我面前,要射死我……”
“然後呢?他怎麼放了你?”這個細節何隱松對他沒說過。
“我說我是被人姦汙後扔到河裡的……他就相信了,還要替我伸冤吶。真是個好人……”承歡所有的感覺器官都被凍麻木了。
李雒冷笑:“可惜我不是何隱松。”
“我知道……”她的笑容燦若朝華,語氣輕柔:“不想死是因為還有留戀的東西,可是現在……”她看了看懷中氣若遊絲的李珛:“我什麼都沒有了,活著還是死亡,已經沒有區別。”
她閉上眼睛,等待一箭封喉。
李雒的拉著弓弦的手指痠痛,力量一點點的流失,他現在只需放手,眼前的絕代妖姬就會成為一具枯骨,刺痛他內心的影像也會消失。
【殿下會怎麼對待自己心愛的女子?】
【殺了她。】
【殿下到時候未必能下得了手】
怎麼會?!他咬緊牙關,他李雒想要做成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可以阻攔的了,佛擋殺佛,遇神殺神,至親的父皇、皇兄都不在話下,一個小小的女子算得了什麼!
李雒放開弓弦,箭矢朝著承歡射去。
羽箭卻貼著承歡的耳鬢擦過,插到河岸的泥沙中。承歡驚慌的睜開眼睛向李雒探尋答案,可李雒的眼神更加慌張,這是他第一次失手。
他忙又從箭囊中抽出一支箭,彌補剛才的過失。就在放手的那一刻,眼中忽然泛起一層霧氣,模糊了視線,什麼都看不清。
他竟然也會哭。
他下不去手,真不的行。怎麼辦?叫其他人的來殺掉她,不……不行,對,這裡人跡罕至,一片荒涼,她又渾身濕漉漉,他不殺她,過一會也會被凍死。
李雒把弓弩扔在地上,對承歡說道:“你自生自滅罷!”掉轉馬頭,賓士遠去。
承歡不明白李雒怎麼忽然改變了主意,只知道自己撿回了一條命,以李雒的處事風格,很難保證不再殺回來,她忙扶起李珛,跌跌撞撞的逃離原地。
。
劫後餘生
太陽從雲層中完全展露出來後,暖烘烘的陽光帶來的熱度融化了昨夜積攢的小雪,青山白雪,一副上好的風景畫。
“有人嗎——救命——誰來救救我們……”
她只能聽到自己的回聲,荒郊野外,哪裡有什麼人,難道她真的如李雒斷言,要在這裡自生自滅了。
李珛的額頭滾燙,刀傷發作又淋了冷水,怕是挺不了多久了。承歡伏在他的胸口,彷彿看到了十六那年的李珛和自己,他對她心存愛戀,她卻回答:我從未想過依附於你。她需要一份不被玷汙的精神依託。她怕與他走的太近,使得他幾年內對她失去了新鮮感而離棄她,如果那樣,剩下的人生,她不知道該怎麼過下去。
不過現在好了,沒有居心叵測一心害她痛苦的璟王,沒有血緣羈絆的束縛,沒有利用她達成目的到了李雒,罷了,罷了,在這裡結束也未嘗不是一個好的結局,至少終於只剩下他們兩人了。
……
就在承歡斷絕所有希冀的時候,遙遙聽到四句不搭調的詩詞:
“松下問童子,言師採藥去,吾師壞心眼,童子做苦工。”
承歡立刻向聲音的方向跑,轉過一顆高大的樹木,她看到一個梳著總角的十二三歲的小童,氣哄哄的大聲念道:“弟子採藥去,師傅坐高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