橋對岸,能隱約看到一大片古代城池的宏偉建築。一排排灰褐色的屋影,鱗次櫛比。城牆上,似乎密密麻麻,站滿了巡視的兵衛。
我們走上橋去,橋下的黑水河卻開始咕嚕咕嚕,不斷地往外冒泡。
起先只是一兩處,緊接著,整條河面都開始冒泡,彷彿河床底下忽然湧來一股巖漿,將河水燒開了一般。
我們停下腳步,正想細瞧河面的動靜,師父和齊雲山卻拉住我們,讓我們不該看的別看。
我見他倆表情古怪,似乎知道這河底下的動靜,也沒多問,只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
這一瞥,卻差點沒把我嚇死。
說起來,這些日子,我見過的鬼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早已見怪不怪。除了個別枉死的冤鬼看著有些嚇人,其他鬼魂看起來,其實跟常人沒多大區別。
尤其是轉輪殿冥界的鬼,個個見了我都畢恭畢敬,甚至不敢抬頭看我,害我一度認為,鬼其實也沒啥可怕的。
眼下這黑水河上,卻不知何時,慢慢飄起一隻只穿著白色長袍,雙肩耷拉,長發垂在胸前的女鬼。
所有女鬼臉色鐵青,雙眼如同死了很久的魚眼那般,全是膿狀的眼白,幾乎突出眼眶;青灰色的舌頭伸得老長;露出的雙手雙腳,也是青褐色的,如同千年古屍一般;偏偏又渾身浴血,滾落著不知是何物的膠狀物,還散發著一股腐肉的惡臭味。
估計見我臉色蒼白,齊雲山搖頭苦笑:“讓你別看,非得看。這下好了,她們盯上咱們了。”
範無咎不理會慢慢沖他飄過來的女鬼,悶聲道:“前輩,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奈何橋。”師父淡淡地回道。
“奈何橋?”
我們一時都驚得沒回過神來。
“這麼說,咱們前面這座城池,是——”
齊雲山點點頭,表情看起來,有些哭笑不得:“枉死城。卞城王的轄地。”
當初卞城王因為奴兒偷採水晶蘭的事,就曾派人到轉輪殿討說法,好在丁啟、包小司等人及時趕到,才化解了那次危機。
這下可好,我們不請自來,竟然闖進了他的轄地。
只是卞城王為什麼要抓走蚊丁?如果江臺勻說的是真的,蚊丁是秦廣王的親生女兒,卞城王此舉,莫非是想賣秦廣王一個人情?
眼下我們來都來了,而且相信枉死城眼線眾多,肯定也早發現我們,把訊息稟報進城,就算現在後悔,想打道回府,估計以卞城王的性格,應該也不會讓我們如願。
王守財明顯有些慌亂,也沒敢看石橋兩邊,盯著我道:“少……少主,這陣仗有點大啊。”
齊雲山微笑道:“這就慫了?這還只是冰山一角。等進了城,有的是你怕的。”
我心裡暗暗覺得奇怪,齊雲山和師父,明明也都只是肉身凡胎,卻好像對冥界的事,如數家珍。
莫非在我還沒認得他們之前,他們就已經跟這些閻羅打過交道了?
想起我們去昆侖山那次,師父是得了我爸的旨意,讓沈佳恩他們去接我們的,我忽然覺得,很可能我爸和師父這些人,其實一早就認識了。
相反,可能自始至終,就只有我一個人還蒙在鼓裡。
他們這麼藏著掖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苦思冥想之間,我們已經到了枉死城的城門下。
城門沒關,也沒有料想中把守的兵衛。城門深處黑漆漆的,沒有半點兒血霧,與外頭紅霧籠罩下灰白色的天空,恍如兩個世界。
我深吸了口氣,跟著師父和齊雲山,緩步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