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雲山沒有危言聳聽,這枉死城裡形形色色的冤死鬼,確實能把人嚇得魂飛魄散。
饒是我們這些在冥界走動了很久的人,都嚇得分分鐘想跪地求饒。
這枉死城裡的鬼,個個面目猙獰、兇神惡煞,彷彿死前受到了極大的冤屈,對忽然闖入他們地盤的陌生人,充滿敵意,一副要將我們生生撕裂的模樣。
相比之下,轉輪殿的鬼,和當初我們在鬼判殿餓鬼道,看到的那些餓鬼,要親切多了。
不過令我心安,同時也有些詫異的是,他們只是遠遠地瞪視著我們,一副想用眼神殺死我們的模樣,卻不敢靠近——確切的說,是不敢靠近師父。
師父背上那把鬼頭刀,在進入枉死城之後,彷彿也被那種血霧沾染,變得黑裡透紅的,殺氣騰騰。
他仍舊穿著那件普普通通的灰色長袍,但不知為何,此刻看起來,他那件長袍,就如同將軍身披的猩紅戰袍一般,讓人有種頂禮膜拜的沖動。
而我同時也注意到,這些鬼的目光,基本都聚集在我胸前。
或者說,在我胸前的骨符上。
打從見到齊雲山和師父的那一刻起,我心中其實一直都有一個疑問:先前我從者雲村救回蚊丁,師父幾乎對她不聞不問;現在蚊丁被抓,他卻好像比我還關心。
我先前猜測,蚊丁跟唐老太君,肯定關系匪淺,卻怎麼也猜不出,師父跟她有啥關系。
我們六個大搖大擺,在城中街道兩側枉死鬼的注視下,往主城走去。
從這些鬼的模樣,能夠一眼看出他們生前是怎麼死的。
臉色蒼白浮腫,很顯然是溺斃;舌頭伸得老長,多半是上吊;脖頸間有道血痕,應該是斬首;臉色鐵青、嘴唇紫黑,決計是中毒;另外還有缺胳膊少腿、被挖眼珠、被開膛之類……總之,個個死相奇慘。
謝絕在我耳邊悄聲道:“這麼一對比,大人麾下的那些小鬼,當真幸福多了。”
我搖了搖頭:十殿閻羅,各有分工,當然手底下收來的小鬼,也各有千秋。
轉輪殿是鬼魂投胎轉世的最後一道門,經過前九殿的“洗禮”,到我爸,或者說到我這兒的,都是洗淨冤屈、心靈純淨的鬼魂,自然比這些兇神惡煞順眼多了。
不知不覺間,我們到了枉死主城的城門下。
一個穿著類似餓鬼道守將曹榮一般的將領,伸臂攔住我們,從面具下悶聲道:“大人吩咐,只許範大人帶一人進殿。”
範無咎臉色一寒,就要發難,被我和師父攔住。
師父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我和謝絕道:“你倆去吧,我們在外面等。見到卞城王,替我問他好。那丫頭救不出來,我們不會離開。”
師父這話,看著是對我說的,其實是說給那名守將聽的。
那名守將倒也沒說什麼,沖師父他們做了個禮,吩咐守門兵衛放行,領了我倆進去。
枉死主城的城牆,全是黑色的城磚,看著像是澆了瀝青一般,感覺都能往下淌油。整座城陰沉沉的,規模也沒鬼判殿那麼大,卻自有一番讓人不寒而慄,想要俯首稱臣的感覺。
偌大的宮城,殿中卻空空如也,沒有巡夜的監軍,也沒有護衛的禁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