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立當場,好半天沒回過神來,恨恨地跺了跺腳,想了想,轉身離開了山神廟。
我倒不擔心陳靈禕出事,一來我對她沒啥感情——雖然她確實長得好看,而且似乎對我有些微妙的情愫;二來我知道,南良不艮扣著她,只是為了讓青木堂的人緊張,給我施加壓力,不會真的對她做什麼。
我懊惱的,是又一次被南良不艮佔了主動權。
我順道去了後山的死人野口。這是過去村裡棄嬰,或者偷埋死人的地方,陰氣很重。
即使是豔陽天,這兒背陰,也始終陰嗖嗖的,讓人不寒而慄。
村裡的規矩,枉死、橫死的人不能入棺下葬,更何況被我殺死的村民,全都屍首不全,只能找死人野口這樣的地方,統一安葬,好歹算葉落歸根、入土為安。
我沖暗洞裡的巨大墳包,恭恭敬敬磕了三個響頭,嗑得腦門通紅,哽咽著道:“大伯、媽,各位叔伯姨嬸,我範一陽犯下這樣的罪業,等此間事了,一定下去,當面給各位賠罪!”
一股冷風,從洞縫裡嗚嗚地吹來,猶如冤鬼低泣。
我抬起頭來,恍惚間覺得,大伯、我媽,還有那些被我殺死的村民,全都塌著肩膀,站在墳包上,死死地盯著我。
到底還是心虛,我又沖墳包拜了拜,也不敢往村頭走,在後山找了條小徑,趕緊出了村子。
回到城裡,我見除了周格三人,還有幾名青木堂的弟子,料想他們肯定不放心堂主跟我一塊去,見我倆遲遲未歸,跑這兒興師問罪來了。
果然,聽說陳靈禕被南良不艮劫走,這些年輕弟子頓時暴怒,上來就要揍我。
周格和謝絕慌忙攔下,勸他們冷靜,讓我先說說怎麼回事。
我照實說了。其中一名眉毛濃厚的男弟子變色道:“又是秭歸村?這地兒可真不太平。”
我聽他話裡有內容,趕忙問他怎麼回事。
那名男弟子猶豫了半晌,道:“這事兒本不該讓你們知道,畢竟是我們堂主的老家。不過眼下堂主有難,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這個村,聽說很早以前就存在了,是個相當原始、封閉的老村,有很多為人所不知的恐怖習俗。堂主的哥哥,聽說也是被那些習俗害死的。”
我聽他說了等於沒說,搖了搖頭,轉身要走。
那男弟子又道:“聽我奶奶說,解放前,秭歸村來了個大美人。這大美人長得跟天仙似的,卻風流成性,到處勾搭村裡的漢子,還懷了種。之後事發,村長帶頭,按照村規,處死了大美人。不過那孩子,倒是讓穩婆給接生了。”
見我們聽得認真,那男弟子有些得意:“結果你猜這麼著?那孩子啊,沒到七八歲,就突然夭折了。之後,村裡就開始相繼有人出意外死去。村民們都傳,說是那大美人變成厲鬼,回來報仇了。她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怕被活人欺負,索性也給帶了下去。”
我想起那晚挖開南良不艮的棺材,那副小小的骸骨上,殘留的衣物碎片,確實很像解放前,我爺爺他們穿的那種衣服的料子,心裡一顫:該不會這麼巧,南良不艮現在這副身子,就是當初那個夭折的孩子?
我問那名男弟子,知不知道那大美人和她孩子埋在哪兒。
男弟子搖搖頭:“這都是我奶奶聽來的,誰知道真假?不過既然是村裡的人,多半也不會離村子太遠。怎麼,你又手癢了,想掘人老墳?”
我知道,陳靈禕肯定將我掘墳的事兒告訴了他們,聽他冷嘲熱諷,其他弟子也都掩嘴偷笑,也不在意,轉頭沖周格道:“周叔,蚊丁就拜託您照顧了。我們要再去趟村裡。”
蚊丁聽說我要將她撇下,說什麼也不幹。爭執了半天,沒辦法,只好將她帶上。
那幾名青木堂的弟子也要同去。我說人多眼雜,讓他們去一兩個就行,帶上了那名濃眉的男弟子,和一個叫敏慧的女弟子。
當天傍晚,我們到了歸秭村。村民還認得我和謝絕,聽說來意,主動帶我們去村支書家。
村支書讓我們稍坐,親自去請村裡幾個德高望重的老者過來。
村支書邊請我們喝酒邊道,那晚我們走後,因為遍地屍骨,已經分不清誰是誰,加上先前被死而複活的親人嚇壞了,經過協商,全村同意,將屍骨攏到一塊兒,用火油澆著,全焚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