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店不到半天,謝絕已經從附近的居民那兒打聽到,這家“符氏精工”原本的主人,叫符柏,聽說是舊事八門、木工一行的當家。
十多年前,八門發生一樁大事,引起不小轟動,當時的門中人,死的死,傷的傷,符柏心灰意冷,就此隱居,這店也就交由他的弟子鐘成打理了。
我問謝絕幹嘛這麼積極,去打聽別人的身世。
謝絕瞅了眼端坐在內堂的鐘成,撇嘴道:“這人一看就不好對付,指不定以後咋消遣咱倆呢!知己知彼,總是好的。”
事實證明,謝絕的預感是對的。
這個叫鐘成的瞎子,每天不是讓我倆上山砍柴,就是在後院刨木,只有到了飯點,才勉強跟我倆坐在一塊吃飯,幾乎對我倆視而不見——雖然他確實看不見。
他似乎不愛搭理我倆,成天沉默寡言的,安排完當天的事,就把自己鎖在後院的小屋,也不知道在搗鼓什麼。
好在有謝絕陪著,不然我得無聊死。
這麼苦撐了一週,我實在受不了,叫來奴兒,問她有沒有辦法把我弄出去。再這麼呆下去,沒個像樣的師父學本事,想要救沈佳恩,只怕是遙遙無期了。
哪想到這丫頭眼珠子一轉,慧黠地笑道:“不用找了,他就是你師父。”
“什麼!”我眼睛都瞪圓了,“就他?一個啥也不幹的死瞎子?”
奴兒點點頭,沖我揮手告別:“以後在這兒就別找我了,我畢竟是鬼。你師父厲害著呢,要讓他發現了,保不準給我打得灰飛煙滅。你好自為之,我走了。”
說來也怪,奴兒走後,這瞎子就跟開竅了一般,也不讓我倆成天砍柴刨木了,領著我倆,到了後院一條狹長的迴廊,指著迴廊上不知何時擺起來的,密密麻麻好像少林木人巷的木樁子,冷聲道:“從今天開始,你倆每天在上面練兩個時辰。時間不到,不準下來。”
謝絕好奇道:“師父,這練的是啥呀?”
師父嘴角一揚:“你們躲得過去,練的就是反應;躲不過去,練的就是筋骨。”
我倆對視了一眼,怎麼看怎麼覺得頭疼,被師父呵斥著,極不情願地走進那些木頭胳膊木頭腿的樁子中。
師父自己拎了把藤椅,坐在迴廊前,一邊喝茶,一邊看我倆練。
到底是木工手裡出來的玩意兒,我倆剛一進去,那些木頭人就像活過來一般,上下揮動,手腳並用,開始原地旋轉起來。我倆猝不及防,被木頭人一會兒掃腿,一會兒攔腰,感覺那木頭硬得跟鐵棍似的,疼得齜牙咧嘴,就想跳出來。
師父眼睛雖瞎,耳朵卻很靈便,聽到動靜,厲聲喝道:“滾回去!”
說實話,他也就比我倆大了十來歲。可不知為何,他身上有股不可忤逆的威嚴。
我倆雖然恨得牙根癢,卻不敢造次,揉了揉痠疼的身子,又鑽了進去。
師父邊看我倆上下騰挪邊道:“這十八木人陣,是師父當年留下來的,精妙絕倫、毫無破綻。你倆不是覺得砍柴無趣麼?不是要練真本事麼?什麼時候不再怕這木人陣,我就什麼時候教你們。”
我心裡一緊:看來奴兒說的沒錯,這死瞎子果然機警,知道我和她之間的事。
如此一練,便練了兩個月。
這兩個月裡,我和謝絕沒練出啥身手,倒真練出了一身抗揍的身子骨。
師父白天讓我倆上木人陣,夜裡又分別給我和謝絕一人一本古書,讓我倆用心研讀。
古書艱深晦澀,我倆讀得很痛苦。我的是本《越人針法》。聽師父說,是當年神醫扁鵲所創,看似是本針灸方面的醫術,但暗含拳腳招式,只要背熟了,以後與人相爭,熟知他身上奇經八脈和各路死xue,就能在瞬息之間,一擊制勝。
我讀了兩個月,沒學到一招半式,倒把奇經八脈和十二經絡背得滾瓜爛熟。
謝絕的就更離譜,是本民間法術的集子,叫《岣嶁神書》。整本書不但晦澀難懂,而且玄之又玄。我好歹每天還能對著木頭人學紮針,他就只能跟跳大神似的,拿把桃木劍,在後院的香鼎前上躥下跳,邊跳邊背當天學到的法術口訣。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謝絕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