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子齊整而別致,兩個婆子坐在庭院裡納著鞋底子,濃濃藥香自茶水房飄出,提醒邁步進院的人這院中住著兩名傷患。
正房一共三間,靠西邊騰出來給來看診的大夫歇腳,其餘兩間便是石東石西兩兄弟養傷所住。
石西姿勢笨拙地趴在床上,身上蓋著的薄被子早就被他不知甩到了什麼地方,露出了赤著的上身和裹住了前胸後背的厚厚繃帶。
此時的石西,正呲牙咧嘴地想要用完好的左手去撓脊背正中的癢癢,可他右手和大半個膀子都被綁住,左邊手一動就牽著傷處,還沒撓著一半下,虛汗倒是出了滿腦門。
“哈!二哥你又不老實了!”
石西的指尖本來都挨著那正地方了,還沒用力呢,就聽到石北那個活寶的聲音打從窗外傳來,這氣一洩,手就耷拉了下來。
這個活寶,三兩個月不見吧,還挺想他時時犯蠢的模樣,可等見著了吧,又總是手癢癢!
石北沖著要跟著來的婆子們揮一揮手,示意她們不必進來伺候,自己三兩步跨進了石西的房裡。
“二哥你又不老實了,許太醫可是說了,你和大哥都傷到了筋骨,又失血過多,若不好好調養,可是要落下大病根兒的,尤其是你,瞧瞧,你這半個膀子都差點被削了去,好容易對上骨頭接上筋,才長出點新皮肉來,你這要是扯動了舊傷口,看我不給鐵大姑告狀去!”
石北一進來就開始滔滔不絕,石西雖養傷在床很是無聊也禁不住他這麼唸叨,頓時吃不消地擺了下左手。
“行了,你可消停些吧,要不,你還是去看看大哥?”
要嘮叨不能只嘮叨他一人啊,都是兄弟嘛!
“等我打聽完了事再去看大哥。”
石北眼珠一轉,“二哥,你和大哥嘴也忒嚴,世子爺在惠平城跟一位小娘子相好這麼大的事,你們倆回來兩三個月了,竟半點口風不露!”
石西本來攤平在床上,腦袋側枕著向裡,這會兒便倏地轉了過來,用勁太大,都扯到了傷處,又是一陣呲牙,目露不善,“嘶……老四你胡說八道些什麼!世子爺什麼時候跟個小娘子相好了!誰造的謠?是西府?”
他家世子爺多潔身自好啊,哪裡似京城中那些富貴人家的紈絝,毛還沒長齊就要在房裡養什麼通房,在外頭還要喝個花酒,包個花娘,都沒到二十歲,那身子骨就都掏空了……世子爺不僅身邊沒通房,連個年輕丫頭都不留,身邊不是小廝就是婆子……西府那女人想把孃家的姑娘們塞進侯府,那真是花樣百出,可世子爺看那些妖嬈小姑娘就跟看糙漢子一般,半點不解風情,西府那女人心裡不定氣成了什麼樣……
然而……
想到世子爺的傷,石西在心裡嘆了口氣,在南邊也是請過名醫的,他心裡有數。
石北委屈了,“二哥你急什麼?這是世子爺親口說的,他在惠平城瞧中了位小娘子,讓我帶著聘禮去為他提親,還說娶不來這位小娘子,他這輩子就再不娶親了,那我有幾個膽子敢胡說八道啊!”
“啊?”
石西張大了嘴,愣了好一會兒,“世子爺?親口說的?他有相好的小娘子?還讓你去提親?”
他這腦袋裡頭怎麼這麼懵呢!
“哪,哪家的小娘子?”
看老四說得煞有介事的模樣,弄得他都以為是自己受了傷,連頭腦也不靈光起來,連世子爺認識了位重要的小娘子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就是惠平城,三條巷,水家的小娘子啊!二哥,你不會不知道吧?我還想從你這兒打聽打聽咱們未來的少夫人呢!”
少夫人家有幾口人,做啥營生,喜歡啥不喜歡啥,有沒有什麼老親故舊,上門帶什麼點心禮物……這些可都是至關重要的大訊息啊!
石西用好的那隻左手啪啪啪拍了腦門三下,這才覺得自己清醒了些。
“我跟大哥成天跟著世子爺,吃住都在一處,世子爺是何時認識的水家小娘子?難不成有分,身,術?”
這可真是活見鬼!
當然了,世子爺說得話不可能有錯,那難道說,是每天他和大哥都熟睡了之後,入夜時分,世子爺偷偷溜出去跟小娘子私會?
可這私會什麼的,總得有些蛛絲馬跡啊,更何況他和大哥只是世子爺的侍從,又管不到世子爺談請說愛,世子爺帶上他們,他們還能給世子爺守個門望個風……啊呸扯遠了。
“這個什麼水家小娘子,壓根沒聽說過啊!不然去問大哥?”
石北從二哥的床邊坐起來,撇撇嘴,“還以為咱哥幾個裡頭數二哥心細如發,別人看不到的,二哥能看到,別人想不到的,二哥能想到……嗐!”
石北斜著眼揣著袖子,施施然踱過去大哥房裡。
哼,讓二哥從前老是笑話他又傻又愣!
石北以為二哥來不了的,大哥指定能來,沒想到大哥一聽也是滿頭霧水。
“抬我石西房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