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大姑雖見多識廣,也被世子爺這醒來後的頭一出弄得有點懵。
若是一般的小事,吩咐一聲,東府裡這麼多人,怎麼也能給府子爺辦了。
這單獨把個二貨石北給拎出來交待,難不成是有什麼重大為難之處?
可要真是重大為難的,就這二貨……
鐵大姑抽了抽嘴角,勸了聲,“世子爺,有什麼事吩咐,等用過了飯再說吧?”
這才從鬼門關裡醒過來,有啥事能十萬火急到比世子爺的身子骨更重要?
酈靜航卻搖了搖頭,略歇了幾息,便要將自己脖子上帶的玉牌取下,他久不動彈,手上無力,還是鐵大姑幫了一把,“世子爺這是?”
“石北,你拿著這個,作為我定海侯府的信物,到惠平城走一趟……”
屋內三人聽到惠平城,都覺得有些恍然。
是了,世子爺就是在惠平城受的重傷,聽說惠平城倭賊來襲,城內軍民奮起反擊,血戰三日,城內城外,盡是血染。
也是趕了巧,世子爺歷練到了惠平城,正好趕上近千倭賊襲城,城中守備不戰而逃,世子爺身邊只有石東石西兩個侍從,他們三個武功高強,若是自保棄城而走,當然是綽綽有餘,但身為定海侯府的小侯爺,世子爺如何肯折了定海侯的威名?自然是留下來,接手城內防禦,帶著惠平城軍民抗擊了上千倭賊,未讓倭賊劫殺惠平城的圖謀得逞,只是這一役卻也傷亡慘重,世子爺及兩名侍從皆身負重傷,尤其是世子爺,幾乎以為傷重不治,千裡迢迢地被送回京城由數位禦醫會診,這才留住了性命……
如今世子爺才醒就要石北再去惠平城,說不得是當初在惠平城有什麼未了之事,掉了什麼重要的物件,或是想起了大戰中的奸邪之徒……
這三人都以為猜中了世子爺的心思,卻聽酈靜航道,“惠平城中,三條巷內,水家小娘子,我待求娶為妻,大姑,給石北多備下些金銀,方便帶的首飾珠玉,權當聘禮。”
啥?
娶,娶妻?
鐵大姑,石北,許太醫如遭雷劈,不敢置信,互相望望,正是三臉懵逼。
鐵大姑反應最快,愣過之後,見世子爺神情鄭重,完全不似開玩笑的模樣,心裡頭頓時打了好幾個轉兒。
那位水家姑娘,讓世子爺一清醒就惦記著,定然是在惠平城跟世子爺不知怎麼有了來往,這小年輕的男女,看對眼了自然情熱如火,倒也不足為奇。
她早年跟隨著侯爺在南邊打仗,沿海一帶幾乎都去過,惠平城自然也有印象,是個寧靜的小城,城內最富貴的人家怕就是惠平縣令那個九品芝麻小官了,所以這水家小娘子的出身肯定是低了些……
要是世子爺沒受傷,她說不得還得想詞兒勸勸小侯爺三思,可這不是世子爺受傷了麼?太醫們都說世子爺傷的不是地方,怕是將來難有親生兒女,只能盡力調養了……當初這幾位太醫可都是信誓旦旦地表示要守口如瓶的,卻不知怎地,風聲還是傳到了西府那女人耳朵裡,那女人知道了果然恨不得滿世界宣揚,只怕這京城裡門當戶對的小娘子,也不肯嫁到定海侯府裡來,因此,找個跟世子爺情投意合能好生照顧他的小娘子也未嘗不可啊。
“啊呀,原來世子爺去了南邊,還尋著了中意的小娘子啊……真是太好了,你放心,大姑我一定挑出份稱得上咱們府裡身份的聘禮讓石北帶去惠平城……不過,這事是不是太趕了?就讓石北去報個信,等世子爺身子好了,再親去提親,不是更好?”
鐵大姑鐵面嚴肅,輕易不笑,這一笑起來,嚇得石北和許太醫紛紛移開目光。
“世,世子爺,我,我,這個,我也沒提過親啊……”
石北面露囧相,一句話說得結結巴巴,原本拍著胸脯豪情滿懷:為世子爺辦差,那是風裡來,水裡去,上刀山下火海都不怵的,可這去提親……他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啊!
他自己還是單身漢連老岳母家的門在哪開都不知道啊!
許太醫揪著自己的花白鬍子,目光閃閃。
咳咳……無意中就當了回吃瓜群眾,得知了個大訊息哇。
富貴人家子弟微服出遊,遇上平民女子一見鐘情的故事,不管是戲文裡,還是真人真事,他都沒少聽過,只不過能有圓滿收稍的極少就是了。
如今這樣麼……也好,省得將來小侯爺議親時遇上麻煩。
石北還在那兒面露為難,然而小侯爺卻定定望著他,眸色深深,神情凝重。
“……呃,世子爺,我這個,我一定盡全力,內個,替您把未來的少夫人給訂下!要是訂不下來,我就再沒臉回來見您!”
石北不知道怎麼地一激動,又發下了豪言壯語,完全沒想到,萬一到時候去了,被女家拒了會怎樣?
冷不丁斜裡一個大巴掌兜頭扣下來,正是鐵大姑的鐵砂掌。
“瞧你那出息!要不是你三位哥哥都不能去,世子爺無人可用,會派著你?這趟差事,你小子給我皮繃緊一點!要是給世子爺耽誤了娶少夫人的大事,哼!”
鐵大姑一捏拳頭,在石北面門前揮了揮,石北那高大的身板立刻縮了能有一寸去,從小到大,被鐵大姑打出陰影來了啊!
鐵大姑這話其實正好說中了酈靜航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