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廚使用的是清蒸的烹飪方式, 故而鰣魚在蒸制過程中淌下的油脂全數被承在了湯盤裡,這層油脂是一層燦金『色』的光芒,不光是湯底,就連它的鱗片和軀體上都泛著一層燦金『色』,這就是這條鰣魚已經到了美味巔峰的象徵。
如果它是活著的話,這一抹金『色』便會燃在它的頭部至尾鰭, 此耀金會隨著它在水裡的遊弋還有浮上水面時候於陽光下閃光。
更有漁人夜漁時見到過被漁燈吸引來的鰣魚,入目的就是一片金銀之『色』, 若不仔細看, 便會以為自己將天上的月亮引了下來,極為壯觀。
而有了這一層金脂之後,這尾鰣魚的價格便和尋常鰣魚不同,起碼能夠高上二至三成, 在吃貨們口中, 它們更是脫胎於長江鰣魚,有了金鰣的美稱。
金脂不僅僅是美味的象徵,也是這條鰣魚在魚群裡地位的象徵, 只有最強壯的鰣魚才能吃到最肥美的浮游生物和水草。
人有英雄惜英雄, 對食材也是一樣。
長江鰣魚最美的便是魚鱗。
但很可惜, 為了保鮮做出的種種處理付出的代價便是對其魚鱗的損傷,但是即便如此,當愛吃魚的夏安然在將帶著魚鱗的一塊肉塞進嘴裡的時候, 還是感動到差點掉下眼淚來。
在嚐到極致的美味的時候, 恰恰是沒有形容詞到時候。
豐美腴潤、滿口脂香, 明明是魚的鱗片,卻如同脂膏一樣在口中被吮化,其口感有些類似於蟹膏的醇密口感,卻比之更為鮮香。
可能是因為用『藥』草防腐的關係,吃進嘴裡的鰣魚總帶著一股清爽香料的香氣,構成了另一種風味。
長期和水流搏鬥使得入江後的鰣魚的魚肉更為緊實,滋味極端豐厚,獨特的防腐方式又使得魚肉的鮮味在陽光、空氣、風和炭火一同的努力下被濃縮,後經過水汽撫慰緩緩在餐盤中綻放,如今隨著咀嚼,它們一同綻放開來,彷彿自己咬的不是一小口肉,而是一盆子肉一般。
旁的肉類是越嚼越寡淡,鰣魚則是越嚼越鮮香。
尤其今年春暖,鰣魚入江的時間要更早一些,而同時,又因為溫暖的天氣,河道里面的藻類和微生物大量的繁殖,在鰣魚沿河道北上的時候,這些為了交交配做好完全準備的鰣魚,胃口大開餵飽了自己的同時也將自己吃得膘肥體壯,味道自然加倍的鮮美,在餐前的介紹時候,伶牙俐齒的小侍便已經告訴了他們這一個好訊息。
如果要說缺點的話……就是骨頭太多,每次吐骨頭都恨不得把它再嚼上幾遍,生怕把肉一起給吐嘍!
這一條作為主菜的鰣魚也不過二三斤,體積極小,卻輕而易舉靠著其霸道的口感和滋味搶走了旁的江海鮮的美味。
硬生生得讓食客吃完了這一頓便只記得鰣魚之鮮。
雖然讓吃宴之人都深恨為何只有這般大,但事實是一來這個尺寸的味道最好,二來也是稍大一些的或是更小的都被漁夫給丟回江裡頭讓它們負責繁殖去了。
這個尺寸的魚對於三個成年男子說實話不過是一人兩筷子的事,但是陸小鳳和花滿樓二人都很有默契得只意思意思動了一筷子就把這尾魚讓給了夏安然,白錦羲更是碰都沒碰。
他二人是江南人,咳,新鮮鰣魚在江南其實也算不得極其珍貴,加上陸小鳳和花滿樓請夏安然吃這一頓,也是為了感謝他為花滿樓指明瞭瞭然大師這一個求醫方向。
坦白說,瞭然大師雖然在佛道上頗有名聲,但是在醫道上並未傳出過顯赫聲名,之前花家的確聽說過了然大師擅醫,但是一般的大和尚都懂些醫術,故而大家都不曾在此多思。
也正因此,在若干年前去拜訪卻和外出修行的瞭然大師擦身而過時,花家人也只是稍稍遺憾,並不曾多做在意,正是這般思想才導致花滿樓硬生生得錯過了救治的良機。
但是瞭然先生也承認,若是幾年前來,他對眼科的瞭解不如如今深,只怕效果還不如今日,也算是一番安慰。
還有公孫先生,這一位若不是夏安然告知,陸小鳳和花滿樓二人根本不會去求醫,這倒不是因為他們看不起公孫策。
實則是因為公孫策如今並不是以醫者的身份行走,而是以開封府師爺的身份,自然,他的名聲被掩蓋在了開封府之下,在外甚至沒多少人知曉公孫策醫術不錯,偶爾傳出的兩三句風言風語也無人在意,權因在北宋,此事件的讀書人多多少少也基本都會些醫術。
故而之前,大家一時之間也想不到他真乃神醫。
對於夏安然來說,如今送他什麼謝禮,都比不上請他吃上一頓來的實惠,故而賓主雙方皆都極其的歡喜,
正當幾人酒足飯飽準備要離開的時候,忽然聽到接下的一陣『騷』動。
這家酒樓毗鄰汴京城大街,地處汴京城最熱鬧的主幹道的一條支道之中,雖然說是支道,但是其本身距離主幹道並不遙遠。
而且因為汴京城的房屋普遍不算高,加上他們又在三樓,故而視野極好。
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
幾人循聲看去,很輕易得就能看到對面兵部門口,一個穿著盔甲的人似乎正在鬧事,而且這鎧甲模樣陳舊,夏安然眯著眼努力辨認了一下,但是他對這個世界認知還不是很夠,所以一時之間他倒有些辨認不出來,
“是邊軍的鎧甲。”白錦羲在他身邊說道,他遠遠看著那兒,語氣有八分肯定。
被這動靜吸引,酒店裡面的客人們紛紛探頭看來,因為夏安然坐的是包廂,探出頭之後可以看到左左右右好幾顆人頭,見客人們分心,伺候此間的小侍卻十分平靜得對大家說“諸位不必慌張,此非是軍漢鬧事。”
見三位客人看了過來,極其感興趣的模樣,這小侍便對大家解釋“這是一個娘子。”
“娘子?”這一聲呼喊來自隔壁,夏安然看過去時候正巧看到隔斷之後猛然間縮回的一個腦袋。
這是當地酒店的特『色』,以木頭作為隔斷,對於酒家而言可以根據客人的數量靈活調節包廂大小,缺點自然是隔音效果不到家,故而一般為了隔音和隱私,在吃酒時候包廂內都會僱傭歌女,這些歌女奏樂之時的音量可以遮蓋住屋內人尋常的說話聲,也是一種應運而生的宋朝特有隔音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