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般虔誠得攀爬,想來定是要給家人祈福吧,夏安然這般想。
他沒有多想,只是隨著兩位友人一同攀登,他們是年輕人,又為習武之人,要爬石階自然容易。
或許冥冥之中當真有天意,就在夏安然等人越過那『婦』人之時,他面前飄過一隻彩蝶,夏安然毫無防備之下見著蝴蝶,便習慣『性』得跟著彩蝶舞過的方向看去,恰是一個驀然的回首。
或許是好奇,或許當真是一個偶然,又或者是出於血脈的牽引,總之,夏安然在一個理論本不應當的時候回頭了。
然後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容。
他猛然間一頓,一時不察之下,腳差點踩空,夏安然瞪大了雙眸,看著那低垂著頭滿臉蒼白,不染胭,不抹脂的面容。
女子已是極其的疲憊了,然她抿著唇,倔強又堅定得一步步得爬,已染上細細紋路的杏眸中似乎是燃著烈火一般,一眼便可知她心中有求。
夏安然抖了抖嘴唇,以氣音吐出一個字。
媽。
正所謂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在夏安然的心中,母親這一個名詞已經被刻畫上了一個女『性』的烙印。
並不是他的親生母親,而是在紅樓世界裡面的那一位。
溫柔堅強和善樂觀、開朗慈愛,他可以用一切可以形容母親的最美好詞彙來形容他的母親。
那是一位為了給他治病,毫不猶豫用光所有財物,為了供養年幼的他,又用那一雙善繡的手去為別人漿洗衣服,以換取母子兩人的生活費的女『性』。
後來夏安然另闢蹊徑,有了一定的收入可以勉強撐起一個家,方才稍稍減輕了母親的負擔,但是最初時候夏家的生計全是夏母撐起來的。
她的這一舉動,卻為自己換來了永遠都無法被解除的病根,每年冬天無論如何治療都無法根除的凍瘡,使得夏母柔軟細膩的手從此只留在了夏安然的記憶中。
而只有很久很久以後,夏安然才知道他的母親當年是一個多麼優秀的繡娘,也才知道他母親那時是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來試圖養活自己。
繡孃的手,是不可以有繭子的。
越是技藝高深的繡娘他們手中的針線便越是纖細。
她們通常用的不是一股線,而是將一股線中劈出四分、八分、乃至於十六分之一來進行暈染過度,這樣的絲線極其的纖細,不要說有繭,哪怕只是一根稍稍堅硬些的倒刺,便會立刻將這根線給崩斷。
一件精美的繡品若是線斷,那就意味著之前所有的努力全數前功盡棄。雖然也有繡娘能夠續上,但是在內行人看來其中痕跡依然明顯,自然會就此落了名聲。
尋常的繡娘若是遇到了崩線多半是選擇重繡,為了趕工,自然就是沒日沒夜得繡。就算是因此傷了眼睛也不能壞了口碑。
只有在後來回想起來,夏安然才憶起他的母親除了為他縫製衣服之外,在那之後便不再接過一件繡活。他曾經以為這是因為他給母親提供了優越的生活環境,並不再需要母親再費這些勞心勞力的功夫了,但事實上,對於一個傳統的女『性』而言,她失去的其實是一個能夠養活自己的技術、也可能是苦練多年的技藝、也可能是伴隨她度過了人生中大半日日夜夜的習慣。
她用的也是自己全部的職業生涯,換來了自己和夏安然母子二人一個冬天的平安。
午夜夢迴間想到過去時,夏安然的印象裡,他的母親永遠都是笑著的。
就連送他去遠行當官的時候,也是笑著的。他幾乎沒有看到過母親落淚的模樣,只有見過在夜深人靜時,他母親偶爾洩『露』出的悵然神『色』。
那是思念她丈夫的神『色』。
紅樓的世界是他第一個世界。
沒有經驗的夏安然,無法把控和世界裡面角『色』交往時候的度數,他在那個世界裡面有最好的愛人、最好的老師、最好的上司、當然也有最好的母親。
突如其來的離開之後,夏安然也曾經想過,被留下的人是怎麼樣呢?
他不敢想,尤其是在三國世界恢復了記憶之後。
當時曹純似乎不好多說,便只是隱晦得告訴了他,自己替他盡孝,照顧了夏母一輩子直至她壽終,夏母之後過的不錯,只是一直留在姑蘇城,並不願意去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