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無事。
魏倩不可抑制的眼眶紅了。
馬蹄聲驚碎了長安城的夜。
魏倩與張不疑帶著人馬策馬狂奔,夜風掀起她素白的衣袍,像一片被雨打濕的紙錢。身後護衛舉著的火把在風中明滅不定,照得前路忽明忽暗。
她想起離開鹹陽那個午後,她看望嫂嫂母親,順道去見了祖母——
祖母倚在榻上,枯瘦的手指摩挲著她新制的夏衣,“這料子太薄,秋涼了要加件褙子。”又絮絮叮囑,“朝中事多,你也別總傷神——”
當時她隨口應著,急著去赴呂後的茶宴。
如今那件夏衣還壓在箱底,說話的人卻要走了。
魏府燈火通明。
魏倩跌跌撞撞沖進內室時,藥味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榻上的老夫人雙目緊閉,嘴角還殘留著暗紅的血漬。
“祖母!”
她跪在榻前握住那隻冰涼的手,觸到腕間幾乎察覺不到的脈搏時,她有些崩潰,死亡離別接踵而至——
“倩兒?”
祖母忽然睜開眼,渾濁的眸子亮得驚人。枯枝般的手指反握住她,力道大得驚人,“沒事,祖母沒事,莫哭…”
一滴淚砸在交握的手上。
魏倩張嘴想說話,喉頭卻哽得發疼。
祖母的目光漸漸渙散,最後凝在虛空某處,“…均兒呢?我看見父親了,他來接我了,真好。”
寅時二刻,魏府喪鐘響徹鹹陽。
魏無知與魏家人在趕來的路上,靈堂裡,魏母帶著魏均魏倩魏瑜還有長嫂與魏恢,跪在棺槨前,看著紙錢灰燼打著旋兒往上飄。
長嫂生了個女兒,才周歲,不宜過來。
魏瑜猩紅著眼眶往火盆裡添冥器,祖母平日最疼他。
靈堂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呂後一身素縞立在階下,身後宮人捧著奠儀。
“孤來送送老夫人。”她看著魏倩紅腫的眼,難得放軟了語氣,“…節哀。”
魏倩伏地行禮,額頭抵在冰冷的青磚上。
磚縫裡,一株野草正冒出嫩芽。
當親人逝去,無論平日怎樣,都是傷懷的,更何況她接連著素衣孝服,就更難受了,生命過於短暫,信陵君魏無忌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女兒。
就是她的祖母,祖父早就過世,是入贅魏家的,祖母生了魏無知。
至於魏府其他的叔叔伯伯,是魏國公室魏無忌兄弟的兒子,大家族事多,當年他們要給信陵君過繼一個,信陵君拒絕了,抱著女兒很是樂呵,長大為她選個人品貴重,不論身世,招進府來。
祖母這一生雖身在亂世,卻實在是個有福之人,她的父親是個舉世聞名的英雄,縱晚年被軟禁於府,但對她如珠如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