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並不喜歡崔令頤,卻仍是嘗到了嫉妒的滋味。
盡管他心裡清楚為了家族榮耀,崔令頤不可能會選擇蕭徹,選擇他無異於背棄了整個崔氏,而且蕭徹的血統,註定當不了下一任繼任者,可她崔令頤必須做皇後。
可是他,憑什麼做他們不得已而為之的選擇,魏元帝是這樣,崔令頤也是這樣!
就連他的母後,也更偏向於他的幼子。
在這宮中,只有顏嘉柔待他全心全意,眼裡只有他一個。
可惜啊,便是連這獨一份的真心,也是他不擇手段哄騙來的——
當年丟了半條命下水救了她性命的,是蕭徹。
只不過當時他恰好經過池邊,四周又無旁人,蕭徹強撐著去為她叫太醫,讓她看顧落水的顏嘉柔。
所以顏嘉柔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在水池邊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一臉擔憂的蕭珏。
自然而然地,便將他當做方才在水下為她豁出性命的那個人。
而他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居然沒有否認。
許多年後的今天,或許連他自己都沒想到,他能瞞她這麼久。
——
蟬鳴陣陣,酷熱難耐,空中彷彿有一張密不透風的巨網,將熱氣團團圍攏,蒸得人汗水浸透衣衫。
去了勢的閹人,多少有些憋不住尿,未免在貴人跟前失禮,便要墊上尿布,這樣熱的天氣,尿布早浸滿了汗。
又因即將回稟的事恐會觸怒太子,一哆嗦,只覺身下一股熱流,沿著腿根淅淅瀝瀝地淌下,尿騷味混著汗臭味頓時彌漫在空中。
這下更怕沖撞了太子。
蘇全雙股已經打顫,又顫抖著抬手擦拭了額上的冷汗。
在這樣忐忑與恐懼的時刻,他不由得想起了一樁舊事。
太子早年曾養過一隻京巴狗,憨態可掬,十分親人,太子也很寵愛它。
只可惜它太親人了,見到誰都愛跟著,尤其喜歡男子,那日照看它的宮女一時疏忽,叫它溜出了東宮,又不知怎麼,叫它撞上了三殿下。
它也實在親人,粘著三殿下便不肯走了,一個勁兒地往他懷裡鑽,尾巴都搖出了殘影。
他當時陪著太子前去尋狗時,撞見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太子當即就沉了臉色,叫了京巴狗的名字:“雪球”,它倒是應了一聲,卻依舊不肯過來,看樣子倒像是要跟著三殿下走。
他這時才猛然想起雪球小時候也溜出去過一次,他在身後追,卻一不小心跟丟了。
再次找到雪球時,卻是在三殿下的懷裡。
小家夥爪子搭在三殿下的手臂上,身子仍在瑟瑟發抖,似乎是受到了驚嚇。
三殿下告訴他,是雪球剛才遇見了條蛇,咬了它一口,不過是條無毒蛇,倒是沒什麼大礙,蛇已經被他驅走了,至於這小家夥,帶回去包紮上藥,好生照料著就是。
他連連道謝,從三殿下手中接過雪球,彼時雪球也是那般依依不捨。
或許在它的意識中,認為是三殿下替它驅逐了蛇,救下了它。
狗的記性好,聞過一個人的氣味便能一直記得,所以它記得三殿下,再次重逢時,自然無比興奮。
小狗懂什麼,只不過是太久沒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如今好不容易見到,自然是要緊緊黏在它身上。
最後還是三殿下抱著雪球,交到太子手上,雪球卻望著三殿下離去的背影叫個不停,掙紮著想掙脫太子的懷抱追上去。
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太子殿下。
他就站在太子的右後方,清楚地看到他因為動怒而緊繃的下頜,以及眼中一閃而過的寒光。
之後發生的事,雖在他的意料之中卻又殘忍得出乎他的意料。
他知道雪球回去後決計不會好過,卻沒想到昔日寵愛它的太子殿下會用那樣血腥殘忍的手段處置它。
“養不熟的東西,留著也是無用。”
——他只輕飄飄地丟下這一句,便命人砍掉了雪球的爪子,卻不斷它飲食,最後讓它的傷口沾滿排洩物,被蛆蟲活活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