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件事給他留下了極大的心理陰影,以至於他印象深刻,對蕭珏有一種刻在骨子裡的恐懼。
而這件事說到底,又是跟三殿下有關,貴妃母子,恐是太子這一輩子都無法解開的心結。
如今貴妃已經薨逝,前皇後卻因此受到牽連,被廢於冷宮,只怕太子對三殿下的怨憎自此只增不減。
而顏嘉柔又一向是太子的眼珠子,他早已將她視作所有物。
偏偏如今所稟之事,恰好皆與兩人相關。
結合太子那些不為人知的手段刑罰,怎麼不叫他膽戰心驚?
只事已至此,卻是不稟也得稟:“回……回稟殿下,公主她……她去了太液亭……”
夏日沉悶,連吹過來的風也是熱的。
遠處蟬鳴藏在濃蔭之中,聒噪不休,愈發顯得閣中靜寂。
蕭珏深深地一閉眼,拇指用力,猛地摁斷了手中牡丹的花莖。
再一睜眼,目光一片陰鷙。
蕭徹的簪花會落在太液亭這件事,宮中的人都知道,女子拾取簪花,說白了,就是在向他示愛。
而在簪花禮這樣敏感的時機,顏嘉柔棄紫雲閣而去了太液亭,答案似乎不言而喻。
為什麼,為什麼她也要像其他女人一樣……為什麼要背叛他?
明明說只喜歡他,只會嫁給他,卻在簪花禮上棄他而去。
難道蘭陵一族真是他的剋星?
他的父皇被妖妃蠱惑,將所有的寵愛都給了蕭徹母子,甚至因為他的存在,搶了在他眼裡原本應該屬於蕭徹的東西,而對他愈發厭棄,連一絲一毫的愛意都不肯施捨給他。
如今連他最愛的女人,也要被蕭徹搶去麼。
蕭珏眼角抽搐,將手中的牡丹一點一點地在掌心碾碎。
方才還鮮妍欲滴的花瓣,轉瞬便成了一灘面目全非的花泥,汁液順著指縫淋漓地淌下,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蘇全咬緊牙關,耳邊聽著那一聲聲磨人的滴答聲,強忍著身下洶湧的沖動,唯恐再一次失禁,冷汗擦拭不及,早已順著額角不斷淌下。
這時卻見蕭珏猛地轉過身,目光陰鷙,忽然發作道:“滾!還留在這裡幹什麼!是想看孤的笑話嗎!滾,給孤滾!”
蘇全如蒙大赦,忙不疊地告退,三步並作兩步,幾乎是小跑著出了紫雲閣。
等他走後,蕭珏脫力一般,倚著簷柱慢慢地坐在了坐欄上。
夏日時節多雷雨,方才還晴空萬裡,轉眼便下起了雨。
雨水沖刷了暑氣,雨絲被風裹挾著撲到眼前,蕭珏感到臉上有微微的涼意,這乍然的清涼總算讓他恢複了一絲清明。
冷靜下來後,他意識到顏嘉柔不會這麼對他。
她與別的女子不一樣,他了解她,以她的性子,既然認定了當年救她的人是他,便為了這一份救命之恩,她斷然不會辜負他。
是她自己說的,若不是他救了她的性命,她早就不在這個世上了,所以她的一切都是屬於他的。
——連她的性命都是他的,何況是她的一顆心。
就憑這點,她就絕不可能移情於蕭徹。
他也從不擔心顏嘉柔有一天會知道那個秘密,因為,永遠不會有那麼一天。
顏嘉柔當初不信是蕭徹救了她,如今更不會信。
蕭徹那個性子,從不屑挾恩圖報,他不會再提,哪怕和顏嘉柔幾乎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他也沒有再提起當年的恩情,只要他不舊事重提,顏嘉柔就永遠不會知道。
話說回來,兩人既是水火不容的死對頭,他也親眼目睹顏嘉柔有多麼討厭他,她又怎麼會輕易移情?
是了,這當中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他閉了閉眼,身子後仰,長長地舒出一口氣。
但願,一切都只是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