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雲野和張起麟連忙起身行禮。四阿哥叫了起,說:“方才還同太子哥哥誇你聰慧,沒想到你卻在這裡說我壞話。”
“四阿哥恕罪,是奴才僭越了。”齊雲野忙道。
“逗你的。”四阿哥笑笑,“太子哥哥要去內閣聽政,我還有些事情想問,便來找你了。”
齊雲野回話:“四阿哥有事吩咐便是,奴才定知無不言。”
“坐吧,平日裡你們是如何的,現在便如何,不必因著我在就拘束。”四阿哥說。
“奴才聽四阿哥吩咐。”齊雲野給四阿哥斟了茶,之後才挨著榻邊淺淺坐了。
“我知道太子哥哥最信賴的便是你,而你也是他眾多哈哈珠子中最為聰慧的一個,所以今日便找你為我解惑。”四阿哥看向齊雲野,道,“瑚圖裡,我想問你,對嫡長之爭是如何看的。你不必拿私下議論主子來搪塞我,是我讓你說的。”
齊雲野回答說:“嫡長乃漢人傳統,入關之後皇上重視滿漢融合,如今朝中不少王公亦隨了漢人習俗,讓家中嫡子承襲爵位。”
“不用繞圈子。”四阿哥說。
看來這不喜歡繁雜的性子是從小就有的,齊雲野便也不再含糊,直接說道:“立嫡立長,是為禮法。但禮法之外仍有更重要的東西,譬如性情,譬如能力。漢人重嫡庶,滿人看長幼。無論是嫡長承祧還是幼子守灶,如今風頭最盛的那位主子都是輪不上的。四阿哥博古通今,想來也能明白,若真以嫡庶來論,嫡子的排序都該與庶子分開。奴才如此說,並非有貶低您的意思。”
“嗯,我明白。你繼續說。”四阿哥道。
齊雲野便接著說:“奴才方才說了,禮法之外,還有旁的更重要的東西。如今已入關多年,所需的不再是爭奪,而是守成。既是守成,長與幼,嫡與庶皆不重要,才幹最重要。”
“難道庶長子就沒才幹嗎?”
“勇猛有餘,智計不足。可為將才,卻不足為帥。”
四阿哥笑了起來:“這話你也敢說?”
“這天地之間庶長子何其多?奴才又沒說是哪一個。”齊雲野道。
“沒錯。我也沒說是哪一個。”四阿哥道,“你還真是個奇人。我該早些與你交往的。瑚圖裡,若日後太子哥哥厭了你,你便到我身邊來,我護著你。”
齊雲野倒吸了一口冷氣,斂了神色,垂首說道:“奴才多謝四阿哥抬愛。”
“你這般聰慧懂事,太子哥哥肯定不會放你離開的。終究還是我生得晚了。”四阿哥笑笑,又接著說道,“不過你送了個可心的張起麟給我,也算是補償了。”
“四阿哥謬贊,張起麟是太子殿下送到您身邊的,這是您和太子殿下的手足情分。”
“當真是處處想著你家主子!”四阿哥嘆道,“是了,我自會把這情算在太子哥哥身上,不過張起麟他心裡偏著誰,那可就不是我能管的了。”
而後又說了些無關痛癢的,四阿哥便帶著張起麟離開了東宮。送走四阿哥,齊雲野回到屋內,只覺喉頭胸口一陣酸澀悵然。四阿哥的招徠之意已非常明顯,若他早些知道,是不是就能……
自墜落此間,齊雲野便如履薄冰,多次籌謀著如何求生。可當他已被情牽絆束縛住時,他期待的橄欖枝卻才姍姍來遲。如今已與胤礽肌膚相親,又如何再能改換門庭來避禍。早了一步,又晚了一步,終究是陰差陽錯。齊雲野想質問,卻又不知該質問誰。原來,陷於命運的洪流之中,竟是這般無力。
數日後,毓慶宮中,小明子端了飯菜放到桌上,勸道:“少爺近來吃得愈發少了,主子叮囑了,今兒無論如何,少爺都得將這些飯菜吃完。”
“嗯。”齊雲野輕輕應了,卻還是沒有動筷。
“少爺。”小明子直接跪地,“奴才不知少爺是怎麼了,但再這樣下去,您的身子肯定扛不住的。”
齊雲野看了看他,而後扯了個笑,說:“起來吧,我吃便是了。”
小明子這才起身,拿了箸開始佈菜。只吃了兩三筷,齊雲野便覺一陣酸膩自胃裡翻湧而上,他推開桌上的碗碟,側身幹嘔起來。
“少爺!”小明子連忙扶住齊雲野給他拍背。
“無妨。”齊雲野靠在小明子身上借力緩了緩,待止住了胃裡的難受,才接著說,“別聲張,只是一時膩著了,你去讓膳房進些清淡的來吧。”
小明子看著桌上幾乎不見葷腥的菜,不知還要怎麼才算清淡。他扶著齊雲野坐好,應了聲說去換菜,卻在走出耳房之後直接去找了鄭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