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回靜觀己心
齊雲野靠在榻上,原本是想閉目養神,卻在不知不覺中睡了過去。再醒來時,自己的手腕正被人按住,他愣了愣神,剛準備做些什麼,就聽到王德潤說道:“先別說話。”
齊雲野知道此時胤礽也在屋內,但他沒有抬頭,只低垂著眼皮,假裝不知。
“瑚少爺近來睡得如何?”
“我一向淺眠,已有數年了。近來倒是沒什麼變化,只是睡得少了些。”
“白日可有困頓萎靡?”王德潤又問。
“那倒不曾。只是偶有疲憊,小憩一會兒便能好。”
“飲食如何?”
齊雲野道:“自入了伏便見不得葷腥,稍微吃一些就飽了。若多吃一口便難受得想吐。”
王德潤收了手,說:“瑚少爺這是長期憂思過度,肝失疏洩,髒腑陰陽失調。再加上脾胃虛弱,暑濕邪氣侵體,才會有如此情形。好在年輕,用藥好生調理個一年半載的,也就無礙了。”
“要這麼長時間嗎?”齊雲野一想到那些苦到難以下嚥的湯藥,就不由得皺了眉。
王德潤說:“若你聽話,一年半載定能好。若是不聽話,三年五載,十年八年也有可能。”
“我自是聽話的。”齊雲野道。
“幾年前我就說過,要少些思慮,可你卻根本沒聽。依我看啊,你是根本不會聽話。”王德潤道,“病是發在身上,但病根在心裡。我能對得了症,卻治不了心,究竟要不要養好身體,關鍵還是在你自己。”
“我知道了,多謝王太醫。”齊雲野輕輕說道。
“還有,恕我冒昧問一句,瑚少爺近來可有行房事?”
齊雲野沉默片刻,點了頭。
王德潤:“房事原是不礙的,只是需節制些,每十日有個一兩次,最多不超過三次,方可長久。”
“好。”
“那便歇著吧,我去寫方子,自今晚起,每日辰時和酉時用藥,子時前定要入睡。”
小明子送王德潤離開,待鄭奉也退出去關了門,胤礽才走到榻邊,挨著齊雲野坐了下來。
“長期憂思過度。”胤礽低聲呢喃,而後拉了齊雲野的手,“你究竟在想什麼?”
齊雲野安撫似的捏了捏胤礽的手:“我看這王太醫也不過爾爾,大抵是診不出病來,便全推到我身上。我如今哪還有什麼別的思慮?”
胤礽撇嘴:“胡說八道!王德潤是救了你命的,宮裡哪個小阿哥小格格他沒看過?怎的到你這裡就診不出來了?”
齊雲野糊弄道:“不過是去年為著心裡那點兒事擔驚受怕了一陣,現在已經不想了的。”
胤礽卻道:“長期!王德潤說的是長期!你當我還是小時候那般好糊弄?”
“保成。”齊雲野稍用力,拽了胤礽到自己懷裡,“大阿哥如今勢頭正盛,雖說我分析覺得之前都只是在為他這次隨軍出征鋪路,但畢竟那也只是按照情理來推斷的。聖心難測,我是怕那個萬一。”
胤礽趴在齊雲野的胸口,聽著他沉穩的心跳聲,也漸鬆了神,道:“在外裝成個運籌帷幄雲淡風輕的樣子,結果私下裡把自己憋成憂思過度,你真是……你想那麼多做什麼?”
“嗯,保成長大了,不用我再替你操心了。”齊雲野順勢說道。
胤礽嘆了氣,輕輕拍了下齊雲野的胸口:“也賴我,不該這麼鬧你的。以後我們少做些,聽太醫的話,先養好身子再說。”
七月底,正逢官學休沐,齊雲野便帶著齊全和來保一同往京西潭柘寺去敬香。
來保如今正是活潑的年紀,耐不住禮佛,齊雲野也沒拘著他,讓他磕了幾個頭之後就囑咐齊全帶他去寺後玩耍。來保蹲在龍潭旁,盯著水中肥碩的紅鯉,說道:“二哥,你說這些魚們也會有心事嗎?”
齊全:“聽說魚的記憶很短,如果有心事大概也會轉頭就忘吧。”
來保想了想,說:“二哥一會兒陪我去許個願吧?”
“你想許什麼?”
“許願大哥能像這魚一樣,把心事都忘掉。”
齊全蹲下來拍了拍來保的頭:“你也看出來了?”
“我又不瞎。”來保嘟囔著說,“你們別總把我當小孩子嘛!我早就懂事了。我故意纏著大哥想讓他開心些,可又怕他嫌我聒噪。大哥越來越喜靜,上次他休沐時你出去了半日,他就在院子裡坐了半日,不動,也不說話,我弄出了好大的動靜他都沒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