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站起來!”胤礽提高了聲音,“你又來了,什麼主子奴才的,我是在關心你,你別這樣糊弄我!你今天必須把話說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了。”
齊雲野抬頭看著胤礽因為焦急而微微發紅的雙眼,心中鈍痛。他垂下眼眸,深吸一口氣,而後磕了頭,語速飛快地說道:“請太子殿下開恩,放奴才出宮自謀生路。”
話已出口,再無反悔餘地,齊雲野閉上眼,等待著結果。無論是暴怒還是平靜,他都必須接受。屋內瞬間安靜下來,少頃,瓷碗落地,碎裂的瓷片飛濺開來,落在齊雲野的身邊四處。他沒有躲,也沒有出聲。大錯已成,必須及時止損。
新年祈福時,自己在佛前幾乎是無意識地求了“保成平安順遂”,當晚在寫福字時又錯將來保的名字寫成了胤礽的乳名,而再見胤礽時心中升起的不同以往的感覺,更是將他最後一絲殘存的僥幸澆滅。齊雲野兩世為人,自然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心動的一瞬,便是大禍臨頭。再聯想之前太子的那些行為,那根本不是小孩子對兄長的依戀,那明明就是少年心動。若只有自己心動,倒也便罷了,他自忖足夠理智,足夠壓制住自己的內心。可如今的情況卻是……
“鄭奉,回宮。”頭頂上傳來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心痛和難過,但齊雲野知道自己不能再去哄他了。待腳步聲遠去,齊雲野才癱坐在地,不知不覺中,已淚流滿面。
胤礽一夜未眠,值夜的鄭奉自然清楚。到寅時初,他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吩咐下去暫停今日晨讀時,胤礽卻自己掀了簾。鄭奉見狀也不敢多話,只讓人小心伺候著。待小太監們伺候著梳洗完畢,鄭奉眼尖看見了在殿外的小明子,便託稱去備茶,準備退出寢殿。胤礽卻淡淡說道:“叫他進來回話,讓其他人都下去吧。”
“嗻。”鄭奉應聲,招呼著小太監們退出,把鄭奉領進來後親自去關了殿門。
小明子跪地叩首,甫一開口便帶了哭腔:“求主子開恩,饒了瑚少爺吧。”
“我又沒罰他,何談饒恕?”
小明子心裡急,嘴上也快了起來:“瑚少爺在書房跪了一宿,奴才們怎麼勸他都不起,後來實在是沒辦法了,奴才鬥膽去了值房。幾位少爺輪番相勸都無用,後來是多西琿少爺把瑚少爺打暈了才送回耳房。”
胤礽聽著這倒豆子一般的講述,氣得拍了桌:“他又作踐自己!誰讓他跪了?!他現在如何了?”
“奴才……奴才從寅時初便試著喚醒,但瑚少爺一直沒有反應。求主子開恩,讓太醫來給瑚少爺看看吧!”
“叫王德潤立刻過去!”胤礽猛地站起身欲走,卻覺眼前一片斑駁。
鄭奉連忙上前攙扶:“主子一夜未睡,今兒還是歇了吧。”
胤礽撐著桌子站穩,才道:“去給他請太醫,我沒事。”
“小明子已經去了。”鄭奉扶著胤礽,低聲勸道,“主子別心急,瑚少爺可能只是累極了才叫不醒,咱們先等等太醫診斷。”
胤礽扶額坐在椅子上,沉默半晌,說:“叫德住來。”
德住進了寢殿,按照要求走到胤礽身邊,尚未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被胤礽抓住了腰帶。胤礽將頭抵在德住腰間,喃喃道:“他說他要走,我哪裡做錯了嗎?讓他發現了?他厭了我,是嗎?”
“主子。”德住壓著聲音說,“主子沒有做錯。他說要走,不是因為主子,是因為他自己。”
“什麼意思?”胤礽問。
德住從懷裡拿出一枚白玉蟠螭環,交給胤礽,說:“這是他暈了之後我從他手裡掰出來的,這個應該是主子給他的吧?”
胤礽接過那枚前不久自己剛送出去的禮物,在手中摩挲片刻,他抬頭看向德住,說:“我要去看他。”
“奴才陪主子去。”
王德潤剛剛診完脈,給齊雲野紮了針,胤礽便帶著德住走了進來。他連忙起身,胤礽抬了下手,說:“不必行禮了。王太醫,瑚圖裡這是病了嗎?”
王德潤回話道:“瑚少爺是氣機鬱滯導致心失所養,氣血失調,加上勞累受寒,才會一時昏睡,現在身上有些發熱,是起了燒。臣方才用了針,約莫半個時辰左右便能醒來。”
胤礽聽後不由得皺了眉,問道:“嚴重嗎?”
“瑚少爺還年輕,只要少思慮,好生保養著,當不妨事。待祛了體內寒氣,退了燒後,再用些養心安神補益心脾的藥,便也就好了。”
“好。那你去吧。”
待太醫離開,德住陪著胤礽到了床邊。床上人仍雙目緊閉,諸事不知。胤礽嘆了口氣,將那玉環放到瑚圖裡手中,而後輕輕撫了他的臉龐。
“主子可想好了嗎?”德住問。
安靜半晌,胤礽道:“他若真是與我心思相同,我定不會放他離開。我護得住他,他也不會成為我的拖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