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怨恨對方,想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被當垃圾一樣拋棄,再怨恨自己,為什麼當初不能夠再果決一點,幹脆把對方捆在身邊。這種怨恨會催生出一種執念,具有毀滅性,把一切道德規則摧毀殆盡。
他比傅紜星更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那些階段他同樣經歷過。
傅紜星就是過去的他。
“我出去透下風。”程朔受不了病房裡尷尬的安靜,開啟了一條縫隙,走廊上已經看不見傅晟和傅紜星的身影,不知道是去處理傷口,還是真的換了個地方打。但走了最好。
身後,柏晚章冷不丁地問道:“分手只是因為狀態不合適嗎?”
程朔的背影停頓了一下,沒有應聲,側身出了病房。
醫院住院部後面是一塊帶草坪的小花園,大樓燈火通明,整夜都不會熄,把這一片照的亮如白晝。
夜深人靜,一個人也沒有。花壇打理得很幹淨,栽種了一些五顏六色的小花,程朔坐在一旁鞦韆上晃了兩下,放空一會,摸出手機撥出一個電話。
“什麼事?”蔣飛被吵醒的聲音迷迷糊糊。
程朔開門見山:“你明天去一趟我家,給我拿幾件衣服內褲送醫院裡來。”
那道聲音一下子醒了:“你在醫院?出什麼事了?”
“不是我,是柏晚章,他剛剛做了個手術,我得留下照顧兩天。”
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蔣飛提著的心算是放下了,重新躺回去,嘀咕:“他也太多災多難了,改天有空你帶他去找人算算。”
“碰到神經病又不是他的錯。”
聽出程朔話裡的不悅,蔣飛改口道:“那你們倆現在是什麼情況?”
不經意間戳到了死xue。
程朔捏著手機仰頭望天,也許是周圍太亮,襯得今晚的夜空灰濛濛,點著稀稀疏疏幾顆星星,一眨眼就看不見,實在沒有什麼觀賞價值。
“我也不知道。”
“他又不是斷手斷腳,大男人縫個針,有什麼好照顧的?我之前骨折都照樣打著石膏上班,沒見你慰問我兩句,”蔣飛前後兩句話隔了一個馬裡亞納海溝,“你倆親嘴了沒?”
程朔嘴角一抽,“滾。”
“那就是親過了。”
蔣飛更困惑了,“所以你們現在到底啥關系啊?”
程朔怎麼知道?他要是知道,至於半夜坐在醫院小花園裡一個人數星星嗎?他不耐煩地說:“你把東西送來就行,其他別問。”
“有男人就忘了兄弟,”蔣飛嚷嚷,“行行行,我也不想管你倆的破事,都多少年了,沒完沒了。”啪的一聲撂了電話。
‘滾’字卡在喉嚨裡,吐不出來咽不下去,程朔實在沒底氣反駁蔣飛,因為他說的沒有錯。
對柏晚章,他總是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的義務在。這種滋味和愛情無關,就好像他得對這個人的生命負起責任,以彌補當初他差一點就害的對方再也沒辦法睜眼。
哪怕蔣飛一次次地告訴他這件事不是他的錯,他做了人工呼吸,打了急救電話,對於一個主動放棄生命的人來說,已經仁至義盡。可他永遠也沒辦法真的這樣想。
而今晚的事,又一次挑動了他緊張的神經。
程朔不受控地撫摸了一下手腕內側的紋身。
帶著一身夜風,他回到病房,床頭的燈已經熄了,柏晚章躺在床上似乎已經熟睡。
程朔輕手輕腳,打算繞到病床另一側,那裡有張專門為陪護人員準備的單人床,中間隔了一條可以隨意拉開的簾子。程朔剛剛拽住簾子一角,準備拉上。
黑暗裡,響起柏晚章輕柔的聲音。
“你要上來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