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寂聞言垂下眼，纖長的睫毛遮住半邊瞳孔，掩飾住所有微小流動的情緒。
在片場等待幾個小時，天快黑的時候終於開始繼續拍攝。
自那通電話過後，他迅速在房間整理行李，順便換了套衣服。
去往酒館的道路比預想之中順利。那間不起眼的紅門半敞開，奇怪的是今晚依舊沒有客人。
何寂無聲進門，果不其然在陰影處發現那抹高挑的身影。桌上早已放好酒杯，猩紅酒液在黑暗中燃燒。
“你一直待在這裡嗎？”何寂往前半步。
他掃視周圍一圈，空蕩蕩的座位裡，只能聽見面前冰塊與杯壁碰撞的脆響。
等待一會兒，終於看見沈之年抬眼。意料之外的是雙擁有淺褐色瞳孔的眼睛。
“我沒有地方可以去。”他緩緩道。
何寂掀了掀眼皮，眸光忽明忽暗。他意識到這個話題不能再深入，又將視線落回三角杯裡。
在酒館坐了一夜，中途沒有看見任何客人進入。那扇狹小得紅門不知何時關閉，寂靜的房間內只有兩人的呼吸聲此起彼伏。
周凜盯著鏡頭裡的青年，慢悠悠將煙頭掐滅。這幾場戲情緒波動不大，後面戲份的難度會越來越高。
拍攝結束後的第一時間，何寂下意識朝鏡頭外的方向看過去。他還沒出聲，身邊的簡懷離已經率先開口：“周導，今晚有空嗎？”
右肩被人輕輕撞了一下，簡懷離徑直走向周凜的方向，臉上的妝還沒來得及卸掉。
循著兩人的方向望去，周凜神情冷淡，面無表情開口：“不好意思，今晚有約了。”
“有約？”簡懷離愣了幾秒，緊接著看見對面動了動眼神轉身離開。
何寂坐在對面穿著暖氣看劇本，眼前晃蕩過一個黑影，手中的劇本被抽走：“北極大教堂就在附近，有興趣去看看嗎？”
作為特羅姆瑟的地標性建築，他很早就聽說過，“可時間已經很晚了……”
“那就是有興趣了。”周凜軟下聲調。
劇本被抽走後隨意扔到一旁，細長一段腕骨被人不輕不重握住，輕輕用力往前帶，寬大的袖口遮住相觸的部分反倒欲蓋彌彰。
何寂被帶上車，幾乎同一時間車子啟動。窗外零零散散的工作人員朝這邊望過來，半降的車窗將後座的人襯得模糊。
本能的好奇心驅使他們探頭往裡看，然而比看清面孔先一步出現的是駕駛位突兀伸出的手。
那隻骨節分明的手散漫搭在窗外，不輕不重叩了幾下車身。探頭的人猛地收回視線，緊接著就看見後座的車窗緩緩升起。
等黑色車身消失在陰影中，一直留在原地的簡懷離眸光深沉，緊盯著車子離開的方向。
夜色籠罩下的城市蒙了層輕透的薄紗，窗外景象飛移，坐落於雪地之中的教堂緩緩浮現在視野中，馬賽克般的彩繪玻璃靜謐散發出熒光。
“這座教堂建於1965年，是挪威北部最著名的現代建築之一。”
周凜扭轉方向盤，透過後視鏡與後座的人對視：“前方就到達目的地了。”他不輕不重打了個響指。
車子停穩的一刻，他率先下車開啟後座車門，青年懶洋洋抬眼，幾步邁出車外。
行人稀疏的雪地中，何寂站在教堂前，兩人一前一後進入大門，走進教堂的一刻周凜無法剋制自己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斜頂稜窗與壓花玻璃在吊燈的照耀下，即使光線交接彙合的時刻，自然垂落在何寂身上。神聖莊嚴的環境中，一身素衣的青年面容清俊冷淡。
此刻周凜坐在橡木座椅上，抬眼望向他佇立的方向。這裡溫暖而明快，玻璃窗上描繪著耶穌降臨的情景，高懸的吊燈格外晃眼。
他以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現在視線穿透青年的背影，纖薄的脊背上露出段弧度漂亮的後頸。微垂眸的神情，柔和而平靜。
他現在不確定了，或許世界上真的有神的存在？
【作者有話說】
追讀實在太差了，會適當減少字數。本來預估20字左右，估計會少幾萬字。原本就沒有大綱，所以減字數也不會影響故事的完整性。有讀者一直在評論，一直在打賞，我只想說沒有你們我都撐不到現在。等寫完這本我要緩一陣子了，後面可能會發幾萬字的小短篇練練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