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捉到液體滑過喉結的一秒，攝影師微微手抖，調整呼吸很快恢複平靜。
陳雲斌在場外仰著頭往這邊瞅，緊張密切關注導演反應，見她面容帶笑才長舒一口氣。
純白背景板將場中央的人勾勒得出挑，光影變化映襯出忽明忽暗的眸光。廣告拍攝過程如預想中順利。
結束時化妝師眼疾手快為他擦掉臉上的乳液，濃稠的香味黏膩在空氣中。
導演握著分鏡劇本滿意收尾，從及時螢幕前離開，取下黑色鏡框：“表現力不錯，期待下次合作。”
肩膀被人不輕不重拍了一下，何寂垂眸站在一旁默默應聲。反觀陳雲斌笑得滿臉開花，眼角的褶子擠成一團。
從拍攝現場出來，烏沉的雲碾過天際線，偶爾掠過幾粒黑漆漆的鳥。
“晚上要陪綜藝投資方吃飯，好好表現。”陳雲斌長嘆一口氣，搓了搓手心跨進車內。
車子停靠在路邊，拽著行李箱走進出租房。屋內陳設簡潔，幹淨的配色意外和諧。
將行李箱裡的衣物丟進洗衣機，鼻尖凍得通紅。安靜的房間裡只能聽到嘩啦的水聲與機器運作的聲音。
窗簾遮得嚴實。開啟一盞小小的燈，孤零零掛在天花板，在白天照明卻顯得格外昏暗。
陳雲斌再三叮囑這場飯局的重要性。換了套正式又不失休閑的寬松外套，西裝褲緊貼腰線，包裹一截精瘦的腰肢。
黑色高領毛衣包裹喉結，隨手理了理額前的碎發，耳垂上墜了枚低調的銀質耳釘。
夜色漸濃，打車趕到目的地。纖瘦的路燈躲在寒風下，還沒進門就聽到餐廳內喧囂的人聲。
深吸一口氣，指尖凍得發冷。
提前半小時到達，包廂內坐滿了人。
數道審視的目光投過來，面對數張陌生的臉，按照記憶挨個對上號。
坐在邊角的位置，盡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環視周圍一圈，注意到空出一個座位。
投資人是位年長的女性，幹淨利落的長發垂在肩側，姿態遊刃有餘。
陳雲斌眼疾手快遞給他湛滿酒的玻璃杯，澄黃酒液蕩出漣漪，耳邊響起低低的催促聲：“快去敬酒。”
手肘被人不輕不重撞擊一下，凍僵的指尖稍微活動，還沒回溫。催促聲沒停：“這次的機會來之不易，給她留個好印象。”
陳雲斌心裡打著算盤，全然沒注意到何寂微變的臉色。他瞳孔微微顫動，指腹貼上冰冷的杯壁。
無人在意的角落，在不間斷的催促下默默起身。
他盡力扯出笑容，薄唇繃成一條線。
慢慢呼氣，迎著打量的目光，勉強挪動腳步機械的完成一系列動作。
退回原來的位置，再次回歸無人問津的狀態，像顆輕飄飄的石子沉寂在海裡。
密閉的窗，不流通的空氣裡摻雜酒味與香水味。脖頸攀上層薄紅，碗裡象徵性盛了涼透的湯。
藉口去洗手間，終於逮住透氣的空隙。
表面冷靜走出包廂，大步跨出餐廳推拉門。側身躲進陰影處，掌心撐在冰冷的牆壁，脊背緊貼堅硬的觸感。
仰頭吐出口濁氣，耳邊難得清淨。
眼前晃動車燈，刺進瞳孔泛出生理性淚水。他眼圈微紅，抬眼瞥見路燈下立了個人影。
那人碰巧結束通話電話，若有所感般回頭與他視線相接。高挑的人影忽然動身，何寂隔著不太遠的距離分辨模糊的口型——
“有煙嗎？”
地面投射一道濃稠的陰影，隨著距離的拉近而變幻。他終於看清那人的樣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