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兩個字在口中轉動半圈，滾進腹中。
篝火燒得噼裡啪啦作響，濃鬱的湯味彌漫在空氣中，睏意席捲全身。
肩側搭上一雙手，不輕不重支撐他微微晃動的身體。掀了掀眼皮，周凜唇角噙著笑意與他視線相接。
默不作聲拉開距離，正前方向導正吟唱薩米歌曲。
衣角無意糾纏發出窸窣的響聲，高懸的鹿頭呈現出灰暗的寂靜。封閉的空間內，平緩的呼吸傳入耳際。
腕錶上的分針艱難挪動小步。終於撐到吟唱結束，利落起身從帳篷走出。
天色稍暗，突然斜刺的光線讓人不自覺眯眼。
頭頂籠罩陰影，身高腿長的男人不知何時走到他身邊。微抬眼，周凜雙手環臂靠在門邊，此刻不經意仰頭暴露優越的骨相。
被他的視線盯得莫名其妙，不習慣和陌生人過多交流，刻意迴避眼神。
剛往前兩步，男人突然動身朝他走來。
察覺到身後的動靜，下意識蹙眉。還沒出聲，只見他喉結滾動吐出幾個字：“你的圍巾忘拿了。”
目光下移到左手，遲疑片刻伸手接過：“謝謝。”生硬的語氣透出疏離與冷淡。
伸出的指尖被掌心的溫度灼燒，圍巾摩擦過手腕。周凜挑了挑眉，沒有跟上他離開的步伐。
佇立原地，目送他的背影再一次消失在風雪裡。
路過低矮的紅房，迎面撲來飄揚的雪絲。民宿的房子杵在拐角處，門口裝飾細碎連片的掛燈。明亮的光斑平鋪在地面。
屋內安德森正彎腰修理桌腿，空氣中酒味濃鬱。威士忌瓶滾落到鞋邊，何寂順手撿起放回桌面。
透過一層清透的玻璃，濃鬱的藍交錯在橘色光影下。臺燈朝地板垂落光束，安靜照耀溫暖的小屋。
噼裡啪啦的修理聲從樓下傳來，疲憊閉上眼，陷進柔軟的床內。
心髒平穩跳動，無意識昏睡過去。
第二天，天光潑灑在地板。他翻身的瞬間，圍巾順著床沿滑落。
不知不覺睡了這麼久，腦袋短暫停滯在空白狀態。記憶逐漸複蘇，不緊不慢翻出日程表，上面用紅筆標註著今日計劃。
指尖劃過“觀鯨”兩個小字，沒關嚴實的窗戶縫隙鑽進寒風，凍得稍微瑟縮。
隨手撈起外套，藏青色圍巾裹住瘦削的下巴，露出撲朔的眼睛。
安德森在樓下睡了整夜，頭埋進臂彎裡傳出巨大的呼嚕聲。兔皮帽歪歪斜斜蓋住半張臉，聽見動靜強撐著睡意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祝你度過愉快的一天。”尾音剛落地就倒頭睡過去。
按照日程計劃，從特羅姆瑟乘坐大巴來到斯傑沃伊，四個小時的路程偶爾顛簸。
趕到當地時，太陽悄悄撥開雲層伸出觸角。天邊綴了成片貝母雲，斑斕的色彩和諧暈染。
乘坐中船行駛在北冰洋上，寒風凜冽刮過耳畔，鹹冷的海水隨著浪潮推動拍打在側臉。
壯闊的海平面銜接連綿的雪山，水波蕩起漂亮的弧度。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呼：“快看！”
順著女人手指的方向，碰巧看見光滑的尾鰭在空中劃過波浪狀，濺起水花又鑽入水下。僅僅片刻間，虎鯨忽地躍起在半空中駐留幾秒，“啪——”炸開激烈的浪花。
唇角滲進幾滴海水，口中漫開腥鹹的滋味。海面漾起層層波濤，金絲嵌邊，渲染出激蕩的姿態。
修長的骨節暈染水漬，水珠順著幹淨的指尖滑落，滴在甲板處。
伸手將飄蕩的圍巾再次牢牢裹緊，臉埋在柔軟的觸感內很快恢複平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