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在浴室匆匆洗了個熱水澡，手機頁面還停留在馴鹿與薩米文化的介紹上。
計劃在明天十點半左右到達營地。
窗外雪纏著風，落入地面融進無數片雪花中。挪威的天色總不太明亮，天際線雪山連綿，冷杉漫山遍野。
清晨陽光徐徐灑落時，何寂已經換上白色棉服與雪地靴，栗色碎發半遮住眉眼。
按照路線來到鹿場，成片的鹿群安靜踩在雪中，腳步靜謐無聲。
木頭堆砌的三角形小屋內升起篝火，橙紅火光中走出位面孔立體的薩米人。他揣著黑色保暖手套，嘴裡念出幾個英文單詞。
語速太快，仔細分辨才聽清說的是“reindeer”、“feed”……
男人遞給他一個塑膠桶，裡面裝著苔蘚與青草。嘴皮翻飛，又笑著說：“不想被拱走的話就請喂小鹿吧，它們更溫柔。”
何寂拎著桶，腳步放緩避免驚擾鹿群。身上穿著棉服也難以抵禦天氣嚴寒，涼意往衣擺空隙裡鑽。
鹿角從頭頂向上延伸，在節點旁生，像枯樹的枝椏歪歪扭扭。接近頭部的地方圍裹圈圈白毛，接近軀幹中部與尾部銜接深棕。
何寂在薩米人的引導下找到一隻體格不算太大的小鹿。它置身鹿群旁側，頭埋在雪地裡。
小心翼翼將塑膠桶遞到面前，第一次餵食略顯生疏。
耳尖撲朔幾下，鹿抬頭的動作緩慢。杏仁眼凝視空氣，僵滯不動。細雪飄落在頭頂，何寂撥出一口冷氣。
屏息凝神的盯著鹿，它忽然朝前湊近半步，蹄印不深不淺。
“它們很聰明，還會拉雪橇。”薩米人說話時距離不遠，“這是我們主要的交通工具。”聲音高高的落在耳邊。
循聲望去，不遠處馴鹿排成長列，每隻鹿的身後綁著木質雪橇。排頭的男人身著黑色棉衣，步伐有序。
目光掃過數張陌生面孔，一張熟悉的臉在人影綽動間闖入視線。昨夜才遇見的人此時正坐在中間，姿態悠閑散漫。
身側的小鹿一頭紮進塑膠桶中，細嚼慢嚥吃著青苔。仔細分辨面容的時刻，那人慢悠悠看過來。
視線相觸的剎那，兩人分別在對方眼裡看見一閃而過的錯愕。
周凜微眯眼，唇周的胡茬清理得很幹淨。他面板不算白皙，骨相生得意外流暢立體，鼻樑在面部突起高挺的弧度。
昨晚光線昏暗，站位隔著一條道路的距離，何寂沒能看清男人的模樣。
現在光線正好，他臉上的每一處起伏都清清楚楚。
周凜口型微動，忽地又被意味不明的笑取代。下一秒就見他從兜裡掏出手持相機，刺眼的紅光不停閃爍。
鏡頭敷衍般劃過景色，然後極具目的性的對準何寂的臉。動作流暢得幾乎不加掩飾，直白而目標明確對準他。
何寂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怔愣在原地，僅僅幾秒的時間，迅速反應過來。
猜測不出男人舉動的意味，但未經過本人允許的拍攝的行為極不禮貌。
周凜低頭滿意欣賞拍到的畫面。鏡頭裡將他微怔的神情捕捉得恰到好處，連帶著成片的鹿群共同入鏡。畫面定格在虛焦的背景與清晰的人影。
雪橇在前方停留，何寂看見他利落下車。長腿邁在雪中，視線緊盯著沒移開，不過兩三步就來到面前。
周凜沒出聲安靜注視他，這張完美踩在審美點上的臉，冷白面板與雪花近乎融為一體，輪廓好像化開。
“可以拍你嗎？”他開門見山，表情無辜。語氣不像在徵求同意，是已經完成這項舉動後的通知。
何寂被噎了一下，他厚臉皮而自知的話語讓人難以組織用詞。
“我說不可以，你會刪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