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沒掛,對面傳來電流的“嘶嘶”聲和不太真切的人聲:“小寂,我說話不中聽。咱目前這情況,有劇拍就行。”
“現在這圈子,甭管你多敬業,能上大熒幕的都是會營銷有流量的。”話糙理不糙,何寂反駁不了。
掛了電話,從民宿出門。綿密柔軟的雪一路延伸無邊無際,紅牆矮房屋內透出橘色光束傾瀉在大片純淨的白。
即使裹上了厚厚的羊絨圍巾,依舊抵不住寒風刺骨,凍得耳尖通紅。他搓了搓手心,纖長的骨節上長滿凍瘡和拍戲留下的疤痕。
清晰晶瑩的雪花飄落到圍巾上,特羅姆瑟的夜晚天空沒有浮雲,鋪滿遼遠蒼闊的深藍。
曼谷買的毛呢大衣在今年冬天才換上,常年久居衣櫃裡環繞著幹燥清香的味道。
切實的踩在雪裡,天邊大片純淨的藍調籠罩在頭頂,感知到的除了刺骨的冷意還有面包店飄來的焦香味。
大衣的袖子不長,剛好遮住半邊手背。露出的骨節泛著顯眼的紅。來到挪威的第一晚,閑散漫步在特羅姆瑟的雪夜中。
這樣的景色重複了無數個日子,對於初到當地的遊客來說,有著特別的新鮮感。
往前走,安靜懸掛在房梁的裝飾燈傾斜而下,將雪中深深淺淺的鞋印照亮。
臨近聖誕節的日子,商店裡播放歡快的聖誕頌歌,四處垂墜紅綠工藝品。成片的聖誕樹佇立在街道旁,宣傳海報上畫著可愛的姜餅人和璀璨燈球。
細密的雪線牽連著天,路人手裡握著芝士熱狗,像童話裡會安插在某個國家或城鎮裡的居民。初到當地,彷彿置身於巨大的水晶球中。
被冷風吹得瑟縮一下,他心裡還隱隱惦記著陳雲斌的話。當初進這圈子,不是奔著撈錢或出名去的。
高考以專業第一名的成績考進表演學院,十六歲就開始拍廣告。在這條路上走了快十年,同期背景深厚的都被捧紅,他在娛樂圈依然查無此人。
說不遺憾是假,但要說多難忘多深刻,也不見得。
街對面傳來相機的咔嚓聲d的閃光燈緩慢閃爍。戀人依偎著在櫥窗前拍下合照,他自覺往身側無人的地方避讓。
冷淡平靜的情緒彌漫在心底,一天二十四小時,他能感受到生命力的鮮活瞬間不過幾秒。
細碎的光斑落進瞳孔,伴隨距離的變化遊移在喉結處,逐漸下滑到唇角。
“麻煩讓一下。”
身後傳來略顯不悅的男聲。
大衣一角入鏡,靜謐飄雪的畫面被誤闖入鏡頭的青年打斷。
自動變焦的鏡頭收縮又伸長。何寂捕捉到話中的關鍵詞,下意識回頭。
淺淡的瞳孔與攝像機背後的人對視。周凜站在攝像頭後面,兩指夾著香煙,神情看起來不耐煩。
周凜微眯了眯眼,攝像機的鏡頭收縮回來,錄制卻沒有停止。
綠燈閃爍著,發出不太刺眼的光。
鏡頭裡的人聞聲回頭,細雪落到睫毛上,眼尾暈染淡紅。眼神回望的瞬間摻雜著疑惑的情緒,透過冰冷的攝像機傳遞。
原本應該是個極長的空鏡,因為他自然入鏡而添上精巧一筆。唇下痣綽綽跳動,是張極具故事感的臉。
何寂往旁邊退兩步,遠遠的看不真切口型,大致可以分辨他說的是“抱歉”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