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就不打擾你了,安心做吧。”許箐說完後便帶了守衷離開,竟是全然放心將這院子交給周旺一人。
“四郎君!”從遠處跑來一名廝兒,勉強在許箐面前站定,喘著氣說道,“周伯請郎君去一趟。”
許箐問道:“這是怎麼了?先喘口氣慢慢說,周豐在哪?”
“在前邊的院子。”
許箐又看了那廝兒一眼,道:“你是被調去幫吳秋他們制堿的吧?可是那裡出了亂子?”
那廝兒尚未調整好氣息,只用力地點了頭。
“我知道了。”許箐道,“你慢慢走,不必著急,我這就過去。”
熬堿的院子距離許箐所在的地方並不遠,但看那廝兒的模樣就知道,他定然是先從西院跑去了東院,知道撲空了才又折回來。許箐頗為心疼這廝兒,原本不過五分鐘的事,他跑這一趟,總也得用十分鐘。
許箐走到院門口,就見熬堿的鍋倒在地上,旁邊還有正在冒著熱氣的堿水。吳秋站在一旁,成七捂著手,而丁五則被兩名成年廝兒押著跪在地上。
許箐提了一口氣,邁進了院子,道:“這是怎麼了?”
周豐聞聲轉過頭來,先請了安,接著和守衷一起抬了一把官帽椅放在廊下,讓許箐坐了下來,幾句話就把事情描述清楚了。
周豐自那日得了許箐的暗示後便時常到這邊來,在暗中觀察這幾個孩子。丁五依舊是那副模樣,而且隨著成七和吳秋熬堿熬得越來越順手,他的抱怨也越來越多。
今日午後吳秋原本是要將前幾日熬出的堿餅送到許箐院中,結果丁五又開始陰陽怪氣起來,說話也越來越難聽。成七實在聽不過去,便說了他一句,誰料丁五直接掀翻了鍋,成七躲避不及,又被丁五推倒,手直接按到了潑出的堿水裡。
許箐聽言立刻說道:“吳秋,帶著成七去井邊,用涼水給他沖手。守衷去請郎中來。”
守衷連忙應聲,立刻跑了出去。
因為要熬堿,所以許箐當初特意給他們選了這帶自壓井的院子,方便他們打水,卻沒料到會在此時作這種用處。
見成七已沖上了水,許箐整理好思緒,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的丁五,問道:“你可有話要說?”
丁五沒有出聲。
“方才周豐所說可有錯處?”許箐又問。
丁五憋得眼眶發紅,顫抖著說道:“我不是故意的。”
許箐:“我家年僅三歲的幼妹都知道滾開的水不能碰,熱著的鍋要遠離。這道理你不知道嗎?”
“我知道。”
“既知道,還去掀翻熱鍋,難道不是故意?”許箐冷著聲音說道,“若是小孩子打鬧,見到熱鍋傾倒,就該收手,可你還將同伴往灑出的滾水處推去,即便掀翻熱鍋不是故意,你推人時定然心中有了惡意。”
“我……我沒有!”
“我向來不聽事後辯解,只看行事結果。你掀了鍋,損毀了家中物品,還傷了同伴。便是說出大天去,你也是錯。你心中對熬堿有怨氣,今日一鍋滾開的水潑到地上,保不齊明日一鍋滾開的水就潑到我身上了。”許箐說了這番話,又吩咐周豐道,“勞煩你跑一趟,押著他回莊子上去吧,家裡留不得這種心思歹毒之人。”
周豐頷首,立刻命人將丁五捆了,塞住嘴,又吩咐人去套馬車,不過片刻就將丁五扛了出去,竟是不打算讓他在家中過夜。
許箐看周豐動作利落,也沒攔他,自己起身去看成七。
“東家,可以不沖水了嗎?”成七小心翼翼地說,“我已經不覺得燙了。”
許箐輕輕將成七的手捧過來看,只見他左手掌心泛紅,大魚際和小魚際處已起了幾個水皰,好在水皰不大,稍稍處理一下就好。許箐輕嘆一聲,道:“先跟我回去吧,等郎中看過之後再說,吳秋也一起過來。”
他們回到院子後不久,郎中也到了家中,他將成七的傷仔細處理好,才往正屋回話。許箐將早已準備好的診費取出,卻聽那郎中說道:“不過是跑趟腿的事,許郎君不必如此。”
許箐詫異地看著眼前這位郎中,要知道小半年前這位郎中可是直接要了五緡的診費給三哥看病的。
那郎中大概也知道許箐在想什麼,賠笑道:“拙荊和犬子用了貴宅岑娘子在外寄售的蚊香,都連聲誇贊。我回去後看過那蚊香,都是用些最簡單的藥材做的,而且大部分都是從在下的藥鋪中購得。我日日守著這些藥材,卻從未想過能做出蚊香,被拙荊唸叨了許久。若是這次再收貴宅的診金,我心中也覺不安。”
許箐自然聽懂了這位郎中的話外音,便說道:“如今天氣漸涼,我家中已不用蚊香了,但應該還有些存貨,一會兒我讓岑娘子送些過去。”
“那便多謝許郎君了,今日這診費就不必了,告辭。”郎中說完後便轉身離開,根本不給許箐塞錢的機會。
許箐笑了笑,也沒再堅持,讓守衷送他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