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田覺兵衛加藤清正的家老)在庭院的迴廊看見那個人的時候,他正捂著胸口靠在柱邊,臉色似乎也不太好。這不禁讓覺兵衛懷疑他是否也有著和主公相似的創傷……
或許現在不是打擾他的時候。這麼想著準備離開的飯田覺兵衛卻被那個戴著南蠻面具的長發男人叫住了。
“無妨,只是出來透透氣。覺兵衛大人,深夜造訪是有什麼事嗎?”
覺兵衛猶豫了片刻。主公曾嚴令自己不能讓眼前的家夥離開這座庭院……可是……眼下主公的情況容不得他思索這些禁令。
“其實……主公他現在不太好。”
那個男人的身體一僵,即便隔著面具,覺兵衛仍然能感覺到他的擔憂。這種感覺實在是古怪極了。
那個本應巴不得主公去死的人……現在居然如此記掛著主公的安危。
“我去拿藥包,你稍等一下。”
將他帶出那個庭院的時候,覺兵衛已經開始後悔了。
反對主公接近他的人是自己……現在,親自把他帶到主公身邊的人也是自己。這些想法讓他的思緒極其混亂,他說不清這是否是飲鴆止渴。
就像他想不明白,曾經對這個男人恨之入骨的主公……居然會在傷病發作的時候呼喚這個男人的名字。
“虎之助怎麼了?”
這個稱呼讓覺兵衛後背一涼。雖然是主公授意,但每次這個男人開口這麼稱呼主公都會讓他渾身不自在。猶豫片刻後,他還是決定說出實情——畢竟眼下能治好主公的恐怕只有這家夥了。
“是一些舊的傷病,也或許是心病吧。每次到了大雨傾盆的冷天他都會這樣。”
覺兵衛說罷,又頓了頓,
“這些事情他從未告訴過你,也不許我告訴你。”
“為什麼?”
“因為……主公是個十分要強的人。這些……他不會希望被人看到。”
覺兵衛停在了主公的房門前……紙拉門的另一側傳來了低沉的嗚咽,就像是有什麼受傷的困獸被關在了裡面。
將房門開啟的時候,覺兵衛不出意外捱了一頓痛罵……
“看什麼?滾出去……都給我滾出去!”
覺兵衛不忍去看屋內的模樣。那個在戰場上所向披靡的主公現在就像一隻受傷的老虎一樣蜷著身體,傷病發作帶來的痛苦和精神上的創傷令他的四肢也變得扭曲,就像被折斷了骨頭,抽走了骨髓一樣……
是那些槍下的亡魂來找他複仇了嗎?
每當傷病發作的時候,清正都會這麼想。
許多人謠傳說吉繼是病是業病……
但比起吉繼,從帶著一身傷病回來,時不時就會發作的清正懷疑自己得的才是業病。而且這業病簡直邪門極了……求神拜佛遍尋良醫都不管用。
該死……
這幅可憐而滑稽的模樣……要是傳出去……自己這個老虎不就要被當成病貓了嗎?
清正見覺兵衛還要進門,顫抖著抄起桌上的東西就要往外仍,卻在看見那個身影後懸在了半空。他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用兇狠卻難掩痛楚的聲音嘶吼道:
“把他帶來幹什麼?我不是說過不要帶他過來!出去!你給我出去!別過來……”
那位藥屋先生並沒有被他現在的模樣嚇到,他大步上前,在清正快要倒下的時候扶住了他,一把掐住了他手臂上的某些似乎是用於止痛的xue位。
“虎之助,你冷靜點!”
“你來這裡做什麼……你也來看我的笑話嗎?”
那個男人沒有回答,只是和覺兵衛一起把清正扶到了塌上,不顧他的怒吼,從藥包裡取出幾根銀針,消毒後精準利落地紮在幾個xue位上,
“我說過多少次,你身上全是傷病……女人和酒都要少碰……你讓我做你的醫生,卻從不聽我的建議,也不如實告訴我你的病情……”
被紮了好幾針的清正似乎清醒了一些,他一把握住了藥屋先生的手腕,也不知是想把他推開還是想把他拉住,
“你懂什麼……這不是傷病……這種傷不是用藥就能治好的,需要別的東西。”
“把手放開。我還在給你施針。”
藥屋先生沒有理會他的歪理,在他乖乖鬆手後又是幾針紮在了他的關節和經絡上。
“我只是個普通的醫生,只懂得怎麼醫治身體。如果用同一種方法反反複複都治不好,就需要重新審視一下藥方。你覺得喝酒找女人有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