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
清正說不過這個家夥……只得側過頭,任他往自己身上紮滿那堆冷冰冰的玩意,藥屋讓覺兵衛點上一些艾草,似乎想把屋子裡燻得不那麼潮濕,火光將那個人的身影投映在了微紅的牆面上,讓清正看得有些出神。
“按照這個方子熬藥就好。接下來他需要休息。”
藥屋給了覺兵衛一個藥方,正要離開的時候,清正忽然叫住了他。
“覺兵衛,你出去吧,我有話要跟他說。”
“可是,主公……”
臣子沒有違背主命的理由。但是……覺兵衛依舊感覺讓那個男人和主公獨處實在太危險了。雖然他已經不記得自己和主公的舊恨,但萬一哪天又想起來了呢?
“還要我說第二遍嗎?”
清正眯著眼睛,低沉的語氣也變得有了些警告的意味。
看來平日那個主公又回來了。
但願如此吧……
“是……”
這麼想著,覺兵衛只得退出了房間。待覺兵衛的背影消失後,藥屋才開口問道:“還是因為屋外的雨聲,所以無法入睡嗎?”
“果然騙不了你啊。”
“這些傷病是怎麼回事……能告訴我嗎?”
藥屋在清正身邊找了個位置坐下,“雖然我治不了心病,但如果說出來會讓你好些……我會聽。”
清正注視著那張戴著南蠻面具的臉,良久也沒有發話。
如果隔著那層面具,就能認不出面具背後那張臉的模樣該多好……
“那是一場守城戰……準確地說,是我們困守孤城。整整十多天,兵糧斷了就殺戰馬來吃,戰馬沒了就把皮帶煮來吃,直到能吃的東西都被吃沒了……有人開始刨土,還有些人……已經開始琢磨著怎麼吃人了。
那個地方特別冷,那種冷是透進骨頭裡的,偏偏那幾天還接連不斷地下著雨……我和弟兄們一邊淋著雨,一邊保持警惕留守在崗位上……睡也睡不著,但醒著也跟死了差不多……”
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跟眼前的人說這些……如果換做往日……他此刻一定會發出嘲弄的冷笑吧。
眼前這個男人並沒有笑,不過接下來的回答卻把他逗笑了。
“已經到了這種地步……沒有和城外的敵軍談的餘地嗎?”
“你可真是一點也沒變啊。和談……什麼事情都想著用談判去解決……武士是要靠刀劍和拳頭說話的!”
那些該死的記憶又湧了上來,清正諷刺地笑了笑,一時間不想看到他的臉。
“如果你死在戰場上,就算獲得了武士的榮譽,你的家人還是會傷心的。別人口中的榮譽和你的家人孰輕孰重?”
“在成為我的家人的時候他們就該做好這些覺悟了。”
不論發生什麼……他們終究無法在這些事上達成共識。
畢竟……眼前這個男人從來就不是什麼武士。
這麼想著,藥屋突然問了句意想不到的話。
“你就沒有想要保護的人嗎?”
清正愣住了。讓他震驚的不是這句話……而是在藥屋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腦海中閃過的場面。
“再說這些讓你煩心的話,會讓你心神不寧吧。你需要好好靜養,我不繼續叨擾你了。”
藥屋說罷,起身便要離去,卻被扯住了衣袖。
“等等……我沒想趕你走。”
正端著藥準備送進來的覺兵衛僵在了門外。
主公對這個人……居然已經如此依賴了嗎?